第四章 白牡丹
說到柏玲的白,還有不為人知的地方。她把手臂迎著陽光舉起來,就能夠看清楚血管和骨骼。她的皮膚和肌肉,幾乎處於接近透明狀態。
因為白,她後來照相,都要用黑長發垂在胸前、披在肩上、拖在腦後,以襯托臉形;在脖子上系條帶色的或是帶花的圍巾,使臉和項層次分明;她的上身要穿帶色的長袖衫,還要配上一副帶色的手套。
老公方明有時也叫她白牡丹。只要這樣一叫,十有八九是在開玩笑。尤其在床上,老公好象從沒有叫過她的大名。這就是白牡丹的魅力。
「你不是喜歡獨休獨宿嗎?現在終於如願以償了。」
正在閉著淚眼的玲,耳邊突然響起這樣一句話。這個聲音是那麼的輕,就象蚊子在哼哼,聲音又是那麼的熟悉。
她急忙睜開淚眼,只見手中老公方明的遺像,正向她微笑著。這句話,好象就是從老公口裡發出來的。這曾經是掛在柏玲嘴邊的口頭禪。看來,這句話深深鉗印在老公的腦海里,也許傷透了他的心。現在,柏玲為曾經的這句話懺悔,祈禱老公原諒。
柏玲一閉眼,耳邊又響起了一句話:「昨天晚上,我一個人在床上睡得真舒服」……
這天是情人節,這是她送給老公方明的見面話。
情人節的前一天,老公方明加了一天一夜的班。情人節的早晨,他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走進卧室,送給玲一支白牡丹花,並說:「情人節快樂」。
然後又給了柏玲一個熱烈地擁抱。這時,她就說了那句話。
老公方明只是微微一笑:「我太累了,讓我先休息一會兒。」
他隨便拉過一床被子,頭朝里就躺下了,沒過三分鐘,就傳出香甜的酣睡聲。他的四肢大開,看來,他的任務完成的很好,完全是一副放心的模樣。
現在,柏玲一個人在這張大床上睡覺。她可以隨意摸爬滾打,無拘無束。但她卻沒有好好熟睡過五分鐘,時時都陷在噩夢裡。她夢見丈夫方明在睡覺,怎麼叫也叫不醒。她又看到方明拿起枕頭,要到客廳沙發上去睡,為得是不打擾自己休息。柏玲再也找不到獨休獨宿的美感。另一種強大的冷清、孤獨、寂寞,說不出的壓抑,卻緊緊扣在她的心頭,讓她翻不過身、喘不出氣,噩夢連連。
柏玲再一次看看老公的遺像,方明那有神的雙目深不可測,裡面彷彿隱藏著無數的秘密。
老公是個業餘攝影愛好者。他為柏玲留下了上千張照片。他把鏡頭對準了大好河山、花草樹木、飛鳥池魚、社會風貌、人文道德。看他拍下的照片,那不光是美的享受,還陶冶人的情操。
他本人沒有照片,特別是這種半身照,只有屈指可數的幾張。而眼前的這一張,也是最好的一張,是在結婚十周年那天在照像館的留影。
「玲,今天我們去拍個半身照,每人一張。」
「為什麼非要今天去拍呢?為什麼要去拍半身照呢?」柏玲不解的連聲追問。
「白牡丹,今天是我們結婚十周年紀念日,也就是所稱謂的錫婚,我們拍照做個留念。拍單人照有兩個用處。一是留張標準像,如果有一天,我們成為世界名人權威,這張像要對得起關心我們的民眾。二是將來如果我們活到二百歲,拿出這兩張照片給後人介紹:看看我們兒子和姑娘,是不是又帥又靚麗?」方明解說著,露出一臉的壞笑。
「你的這個提議倒是不錯。不過,好話到了你嘴裡就變了味,說話你就沾我的便宜。」
「我怎麼沾你的便宜了?」
「你當你的兒子可以,我可不當你的姑娘。」
「白牡丹,你還真叫真兒。你生個姑娘,准和你長得一模一樣漂亮。當你老年的時候,拿出你年輕時的照片,就說是你的姑娘,誰又能說不是呢?」
「好好好,我不和你爭。不過話說回來,我可是不會照像,我自己照像,從來就沒照好過。」
「放心,包在我的身上。」方明把胸一拍說到。
在照相館里,柏玲第一個去拍照。
攝影師說:「笑一笑。」
方明在一旁幫了腔:「不能皮笑肉不笑。必須從心裡往外笑,那像照出來才美。」
攝影師馬上點頭稱是。
「我不會」。柏玲紅著臉說。
「我教你」。方明邊說邊伸手向攝影師做了個手勢,讓攝影師做好準備。然後,他向玲身邊走來,在玲耳邊小聲說:「我身上有你的東西,今天晚上」……
柏玲剛要舉手打老公。只聽老公說:「別動。」
然後就急步抽身離開。柏玲開心地笑著,臉變的非常紅。攝影師就抓拍了這一瞬間。
輪到方明拍照了,他雖然坐了下來,卻把眼睛瞄向了柏玲。那意思象在說:「我的辦法高吧?幫你拍了一張好照片」。
柏玲不得不用眼神告訴他:「你壞透了。回到家后再說」……
方明眼睛睜的大大的,那眼神彷彿都在說話。這位技藝高超的攝影師,及時抓拍了這一美好的瞬間。
誰到家來串門玩兒,看到這兩張照片,個個交口稱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