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宿舍夜談

井芸聽了，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她只是深深嘆了口氣，伸手抱住寧友友。

那一刻，她想，謝無缺真是個天才。

她的確想讓寧友友的世界有她專屬的領地，但她絕不希望，寧友友的世界只有她，除了她，再也容不下別人。

這從來就不是她想要的。

在寧友友耳邊，井芸說：「如果我不在乎呢？如果我說，小謝站在誰一邊，陸拂曉對我做了什麼，一點兒也不重要呢？」

寧友友驚訝地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女孩：「你……不恨陸拂曉嗎？」

井芸把頭埋在寧友友的長發里，說：「記得嗎？我也背叛過你。而那個時候，唯一在你身邊守護你的人，是陸拂曉。」

寧友友突然就語塞了。

她知道，井芸說的是鑽石女聲第四周的時候，井芸為了自己的粉絲和人氣，在她遭受網路暴力時不聞不問，與她形同陌路的時候。

那個時候，在她身邊的人是陸拂曉，只有陸拂曉。

她從不像井芸一樣愛抱著她，纏著她，粘著她。她只是在她身邊，面無表情地自己聽音樂。

無論她面對的是黎染的攤牌，還是一室狼藉的寂寞。

她從不像井芸一樣，故意說笑話逗她開心，她冷著臉幫她整理衣領，她把人見人愛的小謝像犯錯的狗一樣關在門外，她為了她杠上了整個北區。

在拍攝宣傳照現場，面對井芸刻意避開的尷尬，她說：「搞得像誰想見她一樣，看著她那張臉，我都要不孕不育了。」

她對她說得最溫柔的一句話是：「友友，你的表情別像死了男人一樣行嗎？」

……

寧友友全想起來了，那些黑暗的日子，是因為陸拂曉，她才能撐下去的。

她一直到刻意地遺忘這一段記憶，不只是因為這一段太灰暗，太負能量，更是因為，如果她記住的是這樣的陸拂曉，如果她記住的是在她眾叛親離時，在她身邊的陸拂曉，她就沒辦法恨她了。

她就沒辦法一邊砸門一邊質問她，沒辦法向她宣戰，沒辦法對著她的臉抽出她生平第一個耳光了。

井芸摸出手機，調出張照片，遞給寧友友：「給你看個東西。」

寧友友看到，那是一封拍下來的信，不是她的筆跡，卻是她的口吻，寫給井芸的。

信寫得真好，完全說出了她那時，說不出口的心聲，有種節制卻刻骨的悲傷，她現在看，都有種落淚的衝動。

井芸解釋：「這是那場比賽之前，謝無缺給我的，說是你寫的。當時我腦子也亂，基本喪失判斷能力，看完了就衝上台了。」

那時，井芸不管不顧衝上台，沖向台上孤身一人面對全場敵意與誤解的寧友友。

井芸繼續說：「後來我才知道，這張紙，是陸拂曉在你速描本上撕下來的，而上面的字，是謝無缺寫的。這是當時水火不容、見面就咬的陸拂曉和謝無缺第一次聯手，為了你和我。」

寧友友閉上眼睛。

原來，她自顧自去恨的人，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為她做了那麼多。

在她耳邊，井芸的聲音在繼續：「這是我第一次，對別人耍我，心存感激。」

「就算只為這個，我也永遠不可能，去恨陸拂曉。」

「到我走那天，陸拂曉耍了我兩次。即使她再耍我一百次，我還是選擇記住第一次。記住她為了你，對我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記住她在你身邊，守護你的樣子。

「我不像你們那麼聰明，腦子就這麼點兒地方，好的都記不過來。哪有地方記壞的？」

寧友友伸手抱住井芸，突然無比安心。

這就是井芸，她總說自己笨，自己的腦子不好使，但在寧友友心裡，世界上所有聰明人加在一起，也抵不過這樣一個渾然天成、獨一無二的笨蛋。

昔日的偶像艾莎蒙塵墜落，她只記得昔日，那激勵自己的榮光。

季珊妮屢次在她背後捅刀，再見時，她依然張開雙臂，給瑟縮的對方一個溫暖的擁抱。

更不用說陸拂曉，直接害她離開鑽石女聲舞台的陸拂曉，在她心裡，仍然是一個犯了一次抽，發了一次羊角瘋的朋友，而不是一個處心積慮的敵人。

她不是原諒，她根本是選擇性失憶。

就像她說的，腦子就那麼點兒地方，她的都記不過來，哪有地方記壞的？

所以她只感恩，不記仇；只饋贈，不索求；只向前走，不回頭看。

和之前因為怕受傷害而自我封閉的自己截然相反，井芸，根本是敞開胸懷，讓一切該經歷的放馬過來。反正所有的錘鍊，只會讓她更堅強；所有的傷痕，只會讓她更閃亮。

簡直像一顆，真正的鑽石。

如果能變得更像她就好了。

如果能像她一樣，在這個世界，帥氣地發著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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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井芸和寧友友夜談之時，文慕恩和季珊妮剛剛安頓下來的房間里，也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深夜的敲門聲后，文慕恩莫名奇妙地打開門，門外是穿著小熊睡衣，笑容燦爛的藍晶琳。

她看著文慕恩，脆生生地說：「月亮姐姐，你能去我屋睡么？今晚我想跟太陽姐姐一起睡。」

文慕恩為人比較按部就班，面對這個有些突然的要求，問：「為什麼？」

藍晶琳理所當然地說：「這次我不是選了太陽姐姐搭擋嗎？我們雖然是一個賽區的，卻沒怎麼溝通過感情，馬上就比賽了，這樣會沒默契的。」

文慕恩覺得很有道理，點點頭。

於是藍晶琳進門，順手就把文慕恩往外推：「月亮姐姐也是我后媽選的搭檔不是么？快去吧！我后媽在床上等你呢！」

文慕恩還沒反應過來，已被推了出去。

藍晶琳自然地鎖門，自然地關燈，自然地爬上了季珊妮的床，而季珊妮根本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她本來以為這會是個非常尷尬的夜晚。

藍晶琳說得比較委婉：「雖然我們是一個賽區的，卻沒怎麼溝通過感情。」更接近事實的說法是，季珊妮根本沒想過要和藍晶琳溝通感情。

季珊妮從未把藍晶琳當作對手，在她眼裡，藍晶琳只是個唱歌一般般，跳舞只是瞎蹦達的小屁孩子。

而這個從未被她放在眼裡的小屁孩子，在西區分賽區比賽時擠掉她成為西區季軍在先，選擇她作為搭檔參加勝者為王2.0，希望她能重回賽場在後，季珊妮的心情很複雜，幾乎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對待這個小屁孩子。

但她不知道，有人知道。

藍晶琳毫不見外地爬上季珊妮的床，一頭拱進季珊妮的懷裡，發出了滿足的嘆息，她一邊絮絮叨叨地說：「最喜歡有胸部，有女人味的姐姐了。」一邊抱怨鑽石女生里除了太陽和月亮姐姐之外，都像沒發育似的，把她本來日新月異的發育進度都拖慢了。

季珊妮聽了這話，簡直不知道怎麼往下接，幸好藍晶琳也根本不需要。

無比自然地，她摟住季珊妮，開始滔滔不絕地說她的戀愛，她的小男友，她的喜悅和煩惱——

偷看那個打籃球的帥男生，卻嘴硬不承認；

放學坐公交車時總是默默地陪他坐過一站，跟他一起下車后，再心滿意足地往回坐一站；

上課時他望向窗外的時候，也跟著望過去，只是想知道他在看什麼，聽他喜歡的吵鬧的搖滾，喝他喜歡的難喝的運動飲料……

作為一個16歲的高二女生，嚴格來說，藍晶琳的情史並沒有多特別，不跌宕起伏，迴腸盪氣。充斥著幼稚又俗套的偶像劇戲碼，卻彷彿在季珊妮面前，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季珊妮聽得入神，不禁感慨，原來上高中的時候，在她忙著賺錢，忙著長大，忙著讓自己看起來像二十多歲一樣成熟的時候，和她同齡的女孩，都在做這些啊。

真是太狡猾了。

季珊妮在黑暗中抱住藍晶琳，抱住這個草莓牛奶一般甜美柔嫩的女孩。她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一直刻意和這個女孩保持距離。

因為她有她沒有的東西。

那麼瑣碎、平凡，卻那麼珍貴、美好。但是她曾經錯過，再也回不來的青春。

藍晶琳還在她耳邊絮絮叨叨地說：「本來一直暗戀他的，但分賽區比賽結束后，我就跟他表白了。姐姐你不知道，表白的時候，我把自己想像成是你，突然就自信得不得了。就覺得他本來就是我的。只要我喜歡的，就都是我的。我只是，在確認一下而已。」

就像表白的是自己一樣，季珊妮緊張地追問：「後來呢？他從了嗎？」

藍晶琳點點頭：「嗯，他從了。但是，不到一個月我就被甩了。」

就像被甩的是自己一樣，季珊妮怒道：「為什麼？憑什麼？他算什麼東西，居然敢甩你？活得不耐煩了……」

藍晶琳無奈地說：「不是他的問題，是我的問題。後來他跟我說，他只是喜歡，表白那一瞬間的我而已。表白之前，表白之後，其實，都沒什麼感覺。」

「所以我就明白了，他喜歡的，應該是太陽姐姐你這樣的女生，不像我，除了可愛，根本沒有什麼可以吸引人的，女生的魅力，要是我能成為姐姐這樣的女生就好了……」

季珊妮怔住了，藍晶琳想成為自己一樣的女生？那麼青春無敵的美少女，卻沒有自信，一直在羨慕自己，憧憬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