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為你唱的歌

第三個出場的是黑色長發，白色寧友友，在那晚她與井芸相擁長談之後，她更換了自己的參賽曲目，從蕭亞軒的《突然很想你》換成了台灣女歌手白安自己作詞、作曲並演唱的《是什麼讓我遇見這樣的你》。

「我是宇宙間的塵埃

漂泊在這茫茫人海

偶然掉入誰的胸懷

多想從此不再離開

我是宇宙間的塵埃

微不足道的一種狀態

偶然成了誰的最愛

多想相信永恆存在……」

謝無缺聽著，敏覺得覺察出寧友友的變化，或者說，進化。

「若時間註定要讓你離開

我又該怎麼學會不依賴

是什麼讓我遇見這樣的你

是什麼讓我不再懷疑自己

是什麼讓我不再害怕失去

在這茫茫人海里

我不要變得透明……」

之前，因為無法在歌聲里投入感情，寧友友選擇的都是一些小清新風格的歌，而現在這首《是什麼讓我遇見這樣的你》依然小清新，卻並非沒有感情，只是那感情埋得很深，藏得很靜，像是種種激烈悸動……都已塵埃落定。

聶飄打出9.8的高分。

小謝突然悚然心驚，寧友友、原愛莉、藍晶琳……怎麼不知不覺間，她的對手們，都已經達到這種水準了嗎？

這樣的話，她要怎麼贏呢？

她要怎麼讓陸拂曉回來呢？

謝無缺看著大屏幕，心亂如麻。

季珊妮喃喃地：「友友怎麼今天唱得這麼……」她搜腸刮肚，想找出一個文雅漂亮的詞兒來，奈何詞兒到用時方恨少，半天才憋出一個不那麼高大上的形容，「掏心窩子？」

井芸得意地說：「廢話！也不看這首歌是唱給誰的？」

季珊妮開始起鬨：「虐狗！當著全國觀眾秀恩愛什麼的最討厭了！就該燒死你們這些異性戀！」

邏輯嚴謹的文慕恩覺察到了季珊妮話里的漏洞：「燒死異性戀？井芸和友友算異性戀？」

季珊妮反應過來：「哎呀媽呀，忘了，二爺太像男的了。」

井芸笑罵：「欠削是吧……」

後來的話，謝無缺已經聽不見了，也沒必要再聽了。

她突然就釋然了，輕鬆了，平靜了。

她突然記起了，她還在這裡的意義。

她並不想打敗誰，她只想在這個舞台上認認真真地唱一首歌。

為了陸拂曉。

為了那個一直在為她唱歌的女孩，為了那個一直看著她的粉絲，

為了那個把最後的時間和生命全部揮霍在她身上的，任性妄為的瘋子，唱一首歌。

當謝無缺站上舞台，前奏響起的時候，她眼前的一切——評委、觀眾……突然消失了，一起消失的，還有鑽石女聲這個比賽，得分，排名，人氣，勝負，去留……

偌大的劇場，只剩下一個人，在台下地注視著她，揚著線條漂亮的下巴，似笑非笑。

那是陸拂曉。

她最棒的朋友和對手。

她生命里，最意外的神秘嘉賓。

只有她一個人，就夠了。

謝無缺唱的是由陳信延作詞，鄭楠作曲，台灣男歌手林宥嘉演唱的《神秘嘉賓》：

「我踩著夢的階梯

走進了一座迷霧森林

誰的心事被天使竊聽

泛起漣漪

時間它幫我設計下一秒

誰是神秘嘉賓

小心翼翼揭開了面具

掌聲鼓勵……」

謝無缺並不知道，她唱歌的時候，整個劇場突然陷入一種奇妙的寂靜。

她不知道，觀眾席和電視機前，有多少人被她的這首歌喚醒了以為已經遺忘的回憶，她也不知道，商業街比賽直播大屏幕前，有多少步履匆匆的人，著魔般停下腳步，痴痴地傾聽這首歌，用一位網友的話形容就是——「突然就走不動路了」。

「誰闖進我的場地誰讓我措手不及

我早就預備的劇情你卻給我一筆

狡猾地致命地正中我紅心

我跟誰變得親密誰逐漸離我遠去

華麗演出共襄盛舉唯有你的背影

友情客串卻留下刻骨銘心的回憶……」

謝無缺不知道，Money忽然想起從前的黎染，那個還沒來得及被自己教壞的黎染，那個眼神澄澈，還願意相信些什麼的黎染。

謝無缺不知道，黎染低下頭，忽然想起了鄭智慧，他剛到電視台時跟隨的智慧姐，那個一認真起來做節目就吃不下任何東西，思維跳躍得只有他跟得上，比起任何工作上的難題，更頭痛給女兒買生日禮物的智慧姐。

而知曉一切的聶飄，看著台上的謝無缺，情緒激蕩、熱淚盈眶。

比起自己，陸拂曉，才更像是謝無缺的導師吧。

朋友誠可貴，對手價更高；若為仇人故，二者皆可拋。

陸拂曉不惜一人分飾朋友、對手、仇人三角，讓謝無缺以超乎所有人想象的速度進化和成長，終於達到了現在的程度。

現在唱著這首歌的謝無缺，溫柔地，輕輕地，觸摸到聽者靈魂的謝無缺。

「你按了我的門鈴我終於

從呵欠中蘇醒

緊張兮兮對你說一句

歡迎光臨

全場觀眾都離席剩下我

還在原地尋覓

耳邊聽著謝幕的歌曲

走不出去……」

不挑起廉價的瘋狂，不宣洩狗血的悲傷。

那一刻，無關感官，無關慾望，無關浮華世界、金碧輝煌。

它像夜空中一道溫柔的閃電，廢墟里的一朵悄悄開放的花，口袋裡剩下的最後一刻糖。

「我搬到誰的隔壁誰成了我的鄰居

鳴謝生命有你參與笑納我的邀請

曲終人散卻寫下不會結束的結局……」

它讓你想起什麼了？

一個你再也不會被叫到的昵稱，一個回頭對你微笑的人，還是一個你不願醒來的夢？

歌唱完了，而它造成的這種奇異的靜默在繼續。

音樂製造的幻境漸漸稀薄、消散，人們回到了現實，然而，他們似乎更願意留在那兒，即使多留一分鐘也好。

黎染若有所思地望著前方，目光卻沒有焦距。

Money以手扶額，低著頭，顯然沒有吐槽的興緻。

聶飄深深吸了口氣，拿起話筒，對台上的謝無缺說：「今天，所有的選手都很棒，有人用音樂表達態度，有人用音樂傳遞感情，有人用音樂講述故事……而你，小謝，今晚，你用音樂，說了一個秘密。」

「你發現了嗎？音樂的奇妙之處就在於，你明明用它說了一個只屬於你的秘密，然而所有人都聽懂了。」

「他們在你的秘密里，想起自己的秘密，然後，得到安慰和救贖。」

「所以，10分。」

聶飄說：「謝無缺，今晚，我給你10分。」

觀眾們激動得站了起來，掌聲如雷。聶飄給的10分——這個歌壇的良心、天才唱作才女給的10分，在鑽石女聲，再也沒有比這更高的讚美，再也沒有比這更高的榮耀。

這個分數，近乎一個奇迹。然而，如果謝無缺今晚的演唱，都拿不到10分的話，似乎，也沒有誰拿得到了。

謝無缺深深鞠了一躬：「謝謝聶飄老師。」

聶飄認真地說：「謝謝你，謝無缺。謝謝你讓我想起一切。」

所有人都拍紅了巴掌，聶飄替所有人說出了心裡話。

在最熱烈的掌聲和尖叫中，在至高的褒獎和榮耀里……小謝匆匆跑回後台，她跑得那麼急，把所有的讚揚和祝賀就拋在身後。

後台，她問她看到的每一個人：「看到陸拂曉了么？」

所有人都在搖頭。

謝無缺失魂落魄地環視四周，沒有陸拂曉，沒有。

她自言自語地說：「我一直在等你，你為什麼還不回來？這首歌是為你唱的，你為什麼不來聽？」

她腿一軟，脫力地跪在地上，閉上眼，眼淚終於落了下來：「不是為我而來的嗎？不是最喜歡聽我唱歌嗎？不是為我什麼都能做嗎？……那你給我死回來啊！」

有人過來抱住了她。

謝無缺實在是支持不住了，順勢就倒在那個人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用心去唱了，你聽到了嗎？……」

抱住她那個人笑了，輕輕在她耳邊說：「我聽到了，謝無缺。」

「我很喜歡。」

聽到這個久違的聲音，謝無缺整個身子都僵了。先是大腦空白了幾秒，接著，她輕輕推開抱住她的那個人，看到了她的臉。

蒼白的皮膚，削瘦的線條，冰冷漂亮的眼睛，似笑非笑的嘴角。

陸拂曉。

謝無缺小心翼翼地伸手，觸碰她的側臉，輕柔地像在觸碰一滴露水，一個幻覺，一場夢。

陸拂曉看著她，微笑著說：「謝無缺，我回來了。」

話音未落，謝無缺已經撲了上去，直接把毫無防備的陸拂曉撲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