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夜半哭聲

「這位連我都查不到任何資料的，西區冠軍，陸拂曉，到底是何許人也？」

黎染靜靜地看著Money，問：「我沒告訴過你么？」

Money雙手一攤：「沒有啊。」

黎染微笑：「那就是你，不該知道。」

沒人能形容Money表情的變化，先是一愣，之後是隱約的受傷和失望，再後來，則是掩飾不住的釋然與喜悅，眼底的笑意越來越深，一直延續到嘴角。

Money活了二十八年，只有黎染一個朋友，這就是原因——黎染從來沒對他說過謊，哪怕真相鋒利得像一把刀，黎染也不會給它包裹上謊言的鞘。

黎染從來不是個誠實的人，他騙過謝無缺，騙過聶飄，騙過鄭智慧，他騙過很多人，但他唯獨沒有騙過Money——這是他們的默契。

Money是娛樂記者，他的工作就是面對那些包裝精美、道貌岸然、煞有介事的謊言。作為一個人形測謊儀，沒人比他更渴望真實。即使像黎染一樣，把真相揉成一團直接扔他臉上這種簡單粗暴，他也能接受，甚至享受。

他實在是不需要更多的謊言了。

夜已深，謝無缺的房間里依然燈火通明。

北區四強：冠亞季軍加一個遺珠之憾井芸，正在商量黎染設定的開場秀環節的選曲事宜。

井芸呵欠連天，手邊是一張畫滿了紅叉的歌單：「作家，能不能給個痛快？你已經否決了一百多首歌了……「

謝無缺冷冷地說：「你是說你提議的《小蘋果》、《大王帶我來巡山》、《我的滑板鞋》之類的歌嗎？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來幹嘛的，反正我們是來唱歌，不是來搞笑的。」

井芸還不死心：「別介啊，你想想，別的賽區都一本正經地開場，咱們賽區來個歡樂的開場，多特別啊，多嗨啊，多……」

謝無缺一推她腦袋：「閉嘴吧你。你提議的歌除了五月天的《離開地球表面》稍微靠點譜，其他的都像是來玩兒我的。」

井芸：「那就定《離開地球表面》不就得了……」

話音未落，腦袋又被小謝一推，「沒聽大人正說話么？」

文慕恩和原愛莉歌路相仿，一個英文說得比中文好，英文唱得比說得好；一個平時基本聽英文歌，聲線渾厚，技巧純熟，網上皆稱「閉眼聽以為是惠特尼休斯頓」，兩人列舉了一大堆的英文歌，小甜甜布蘭妮，碧昂斯，阿黛爾，蕾哈娜……說到興起乾脆互飆起來。

於是斗室之中，海豚音繞樑不絕於耳。

小謝硬著頭皮說：「不好意思，打斷二位的不插電演唱會，這些英文歌的確非常適合這次的開場秀表演，而且大部分我也聽過，也會唱，但是——」她一手指向一臉茫然的井芸，「兩位可能高估了這個拖油瓶的文化程度，此人是土生土長的中國人，中文尚且不靈光，況英文乎？」

井芸一笑，帥氣逼人：「洋裝雖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國心。」

文慕恩和原愛莉面面相覷。

文慕恩試探著說：「開場秀不像個人參賽曲目，畢竟是四個人分一首歌，其實每個人也就能分到三四句而已。」

原愛莉也說：「比賽還有兩天，只要勤加練習的話……」

謝無缺嘆口氣：「大小姐，原嬤嬤，你們還是太高估這個貨了，問題不是那麼簡單，她不只和我們語言不通，你們剛才選的歌即使是中文的，她也唱不上去——井芸，你唱個音階試試。」

井芸燦爛一笑：「沒問題，今天下午聶飄老師讓我唱了3個小時的音階。」

井芸開口，文、原二人立仆——沒一個音在調上！

文慕恩顫抖著：「你今天唱了3個小時的音階？」

眾選手早已過了唱音階的環節，都在唱自己的參賽曲目。

原愛莉：「小飄老師咋說的？」

井芸說：「她強烈要求我至少唱准音階再參加比賽，她不想讓觀眾認為她這個音樂總監其實已經聾了。」

謝無缺憤然起身，猙獰地逼近井芸：「所以說，你到底是給了黎染什麼好處才混進鑽石女聲全國總決賽的？！你根本就是黎染派來玩兒我的吧？！」

井芸：「作家，你冷靜點……」

謝無缺：「你讓我怎麼冷靜！其他賽區早就決定好開場秀的曲目了！東區是少女時代的《TheBoys》英文版，南區是SNH48的《激流之歌》，西區是蔡依林的《舞娘》……多麼讓人浮想聯翩、熱血沸騰的選曲啊！我們高大上的北區，難道就為了配合你這個唱嘛嘛不行，吃嘛嘛都香的二貨，要去唱廣場舞大媽的最愛么？」

井芸垂死掙扎：「其實……其實S。H.E的歌有很多也很適合開場秀啊，比如說……《不想長大》？」

謝無缺在腦海中想象了一下英明神武的自己，文盲+流氓氣質的井芸、一臉忠厚老實相的原愛莉、高端洋氣的文慕恩，在總決賽開場時熱唱《不想長大》的畫面，當即就惡寒了。她一把揪住井芸的襯衫領子：「不想長大是吧？那我就成全你！明年今日，我就給你燒個周年！……」

井芸突然抓住謝無缺的手，手指豎在唇上噓了一聲。

謝無缺一愣，不明所以地安靜下來。

井芸神秘兮兮地指著牆壁：「隔壁好像有人在哭！」

謝無缺獰笑：「姓井的，用這麼老套的方法來岔開話題你覺得有用嗎？別說有人在哭，就算有人在念佛也救不了你！……」

文慕恩側耳傾聽：「小謝，好像真有人在哭……」

原愛莉凝神細聽：「聽聲音……是我家孩子！」

一向沉穩的原愛莉奪門而出，大家紛紛跟上。

井芸百忙之中不忘八卦，問謝無缺：「是原愛莉生的孩子？」

謝無缺白她一眼：「是原愛莉幫忙帶的孩子！」

井芸：「誰啊？」

謝無缺不耐煩：「西區的，今天上午被你迷得神魂顛倒那小孩！」

井芸回想了一下，疑惑地問：「好幾個呢，哪一個？」

謝無缺一點也不買帳：「我呸！」

謝無缺的單人間隔壁，是原愛莉和藍晶琳的雙人房。

藍晶琳盤腿坐在床上哭得梨花帶雨，突然衝進來的四個人顯然嚇了她一跳，她哭聲驟停，獃獃地看著她們。

原愛莉小心翼翼地上床摟住她：「怎麼了，小藍？「

藍晶琳獃獃地問：「你們……怎麼都來了？」

謝無缺沒好氣：「還不是聽見你這死孩子在嚎！我都沒顧上清理門戶！」

井芸從謝無缺身後閃出，藍晶琳一見她，驚叫一聲捂住臉：「哎呀，討厭！怎麼是你？！」

謝無缺陰險地挑撥：「討厭她吧？不想看到她吧？我幫你打她出去。」

井芸急得東北腔都出來了：「為啥啊？你今早還老稀罕我了呢！」

藍晶琳雙手捂臉：「人家妝都卸了啦！衣服也不對，怎麼好意思見你啊？」

謝無缺莫名其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她又不是男的。」

藍晶琳捂著臉的指縫都能看出小臉兒緋紅：「但是她那麼帥，還長得有點像我前男友。」

眾人皆跪。

原愛莉：「小藍你不是說你前男友有點娘炮嗎？井芸多Man啊。」

藍晶琳：「不是那個前男友，是更之前那個前男友啦！」

藍晶琳，花樣年華的高二女生，還差幾個月才能拿到長期身份證，卻已經有了數位前男友，這讓二十幾年一直單身的謝無缺有點呼吸困難。

謝無缺捂住胸口：「這房間是不是甲醛超標啊？我有點胸悶，出去透透氣。」她走出房間，順手關上房門，直接回到自己房間，戴上i-pod繼續甄選開場秀曲目，現在是關鍵時刻，藍晶琳無論為什麼哭，都沒有北區的開場秀表演重要。

可惜謝無缺雖是天才，卻沒有未卜先知的異能，她要是知道隔壁房間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是打死她，也絕不會先走一步的。

而隔壁房間里的藍晶琳終於在井芸再三的「小藍超可愛，縱然不化妝穿小熊睡衣，也甩別的女孩幾條街」的保證下，放開捂住臉的雙手，說出她哭泣的原因。

原來西賽區的開場秀曲目，蔡依林的《舞娘》是新來的遺珠之憾季珊妮擅自決定和報上去的，那位24歲的選秀比賽常客，身材和颱風一樣火辣，非常擅長這類異域風情的治艷舞曲。

但是，且不說西賽區的冠軍陸拂曉至今沒賞臉出現，單說亞軍寧友友和季軍藍晶琳，一個飄逸若仙，一個俏皮如精靈，是無論如何也不適合穿亮閃閃的肚皮舞服裝，熱唱著《舞娘》這樣的歌在全國觀眾面前留下第一印象的。

藍晶琳表達了自己的看法，但季珊妮完全就不聽小朋友的，寧友友又根本不是可以和人理論狡辯的材料，根本指望不上。拋下抓狂卻抓不住重點的小朋友，季珊妮自顧自去音樂教室練唱，留下藍晶琳形單影隻，回到房間，連一向形影不離服待左右的代理媽媽原愛莉都留下紙條去練習開場秀了，頓時有種被全世界拋棄之感，故而悲從中來，痛哭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