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我有點冷
漆黑的夜幕如同一匹順滑的黑色絲綢，將整片天空籠罩，無盡的繁星點綴其中，靜謐悠長。
凌晨三點，洪水灣工地。
「吱嘎！」
黃豆豆踩下剎車，將麵包車停在路邊后，看著探照燈下，仍舊揮舞著鐵鍬和鋤頭施工的工人們，在後車廂搬出了一個保溫用的泡沫箱：「行了啊！大家都把手裡的活停一停！來我這領夜宵！」
「呼啦啦！」
正在幹活的工人們聞言，紛紛停下手裡的工作，向黃豆豆那邊聚攏而去。
負責跟隨工人監工的張傲走到車邊，拿了幾份夜宵，邁步向楊東所在的帳篷走了過去，一掀帘子，羅漢已經睡著了，而楊東和王旭二人，則熬的眼珠子通紅，還沒休息。
「東哥、王哥，吃點東西吧！」張傲將餐盒放在桌上后，輕聲開口道。
「哎，好！」楊東拿起裝著餛飩的塑料碗，打開蓋子喝了口熱湯，看著張傲被蚊子叮滿大包的胳膊：「這半宿，挺遭罪的吧？」
「談不上遭罪，跟那些掄著鋤頭幹活的工人比起來，我算享福的了。」張傲無所謂的咧嘴一笑，也端著餐盒坐在了一邊。
「等這批樹栽完，我給你和豆豆漲點工資。」楊東聽完張傲的話，莞爾一笑：「樹栽上多少棵了？」
「咱們雖然是連夜趕工，但是晚上的施工條件有限，所以速度並不算快，我這邊栽了十五棵，天馳哥帶著十個工人，在前面的路段栽樹呢，他那邊栽了多少，我還不清楚，我估計按照這個進度走的話，明天中午之前，這五十棵樹，也差不多能全弄完了。」張傲邏輯很清晰的回應道。
「嗯。」楊東微微點頭：「現在的形勢挺嚴峻，所以這批樹對咱們比較重要，你盯緊點。」
「明白！」
……
幾人聚在帳篷里，吃過夜宵后，張傲就帶著工人，繼續植樹去了，楊東也離開帳篷，沿著路邊檢視了一圈，發現沒什麼問題后，返回了帳篷，一進門，王旭正抱著手機，在那傻笑呢。
「大半夜的，笑什麼呢，這麼開心？」楊東看見王旭的表情，隨口問了一句。
「沒事，有個大姑娘加我的微信，嘮嗑挺有意思，我倆在這聊一聊，疏通下水道的專業知識。」王旭鼓搗著手機，語氣隨意的回應道。
「呵呵，大半夜的不睡覺，你是真能扯犢子。」楊東看見王旭熬的眼睛通紅，還在抱著手機聊天，坐回了自己的床上：「我眯一會，你替我盯著點。」
「行，你睡吧！」王旭看著手機屏幕，頭都不抬的應了一聲。
……
經過一夜的趕工，第二天早上十點多，先期運來的五十棵油松樹，已經全部栽植完畢，放眼望去，高聳昂揚的油松，像是無數腰板挺拔的衛士，側立在公路兩側。
「你別說，平時看慣了闊葉樹，這冷不丁的一栽上油松，看起來是挺秀氣的！」羅漢站在帳篷門前，叼著煙開口說道。
「唉，看著好看，可錢也是好錢啊。」林天馳聽完羅漢的話，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走進了帳篷內：「東子，這五十棵樹栽完，咱們手裡的錢已經見底了，接下來咋整啊？」
「還能咋整，去新帆要錢唄。」正在刷牙的楊東漱完漱口，笑著回應。
「之前老黃跟我談的時候，雙方已經說好了，咱們得幹完一公里的活，他才會打第二筆款，現在活才幹了一半，他能給錢嗎？」林天馳聞言，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放心吧，咱們沒栽樹以前，劉寶龍還能沉住氣，現在樹種上了，他肯定懵逼。」楊東擦了擦嘴，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不出意外，這幾天他肯定有動作，只要他動了，咱們找呂建偉要錢，就容易了。」
「你是說，劉寶龍的人會來工地？」
「沒啥准，劉寶龍是個賊心不死的人，既然用官方關係攔不住咱們，他肯定得扯別的。」楊東已經想好了，之前劉寶龍用上層關係禍害他，他招架不住，咬著牙也就忍了，可那伙人如果真的明目張胆來工地鬧事，就算三合的人全拼躺下，他也得跟劉寶龍干。
原因很簡單，不幹，飯碗就他媽沒了。
「行，我知道了。」林天馳點點頭，也沒多說：「那你先忙，我帶著張傲去農貿市場買個桶，灌上水把樹澆一下，否則等中午溫度上來了，樹不耐活。」
「嗯，你忙去吧！」
林天馳走後，楊東看了一眼坐在床邊，還在鼓搗著手機聊微信的王旭，有些無語：「你昨天晚上幾點睡的？」
「我還沒睡呢。」王旭眼睛布滿紅血絲，打著呵欠回道。
「聊一宿啊？」楊東聞言一愣。
「嗯。」王旭從床上坐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我這個人，褲襠閑不住，平時總在聊網友，但是能這麼聊得來的，還是第一次遇見。」
「聊微信能聊一宿，你也真有勁。」楊東笑著坐到王旭身邊，掏出煙遞過去了一支：「王哥，現在第一批樹栽上了，我心裡踏實了不少，但接下來的樹，還得麻煩你幫忙聯繫。」
「東子，我幫你聯繫樹倒是可以，但你想沒想過，這麼下去，這事終歸不是個長久之計啊。」王旭聽完楊東的話，放下手機，斜靠在了床頭的鐵欄杆上：「昨天晚上，我也仔細琢磨了一下你這件事，但是不管怎麼想，我都覺得這個事挺扯淡，因為咱們即使真的找到了合適的樹源，估計價格也不會太低，這麼跟你說吧，這個工程做到極致，頂天也就是個餓不死，但也吃不飽的活。」
「我知道。」楊東聽完王旭的話，做了個深呼吸，隨後搓著手掌開口：「自打在園林處，看見合同變更那一刻開始，我就明白這個活不好乾了，但是現在我別無他法，只能選擇硬扛，我這口氣不能松，否則我一松，大家的人心就散了。」
「是啊，一個團隊如果失去了凝聚力，以後再想成事，就難了。」王旭理解的點了點頭：「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這個人能力有限，但最近這幾天，我會盡量再努努力，爭取把接下來的樹木價格，壓縮到你的預算之內，不敢保證你賺錢，但最起碼保證你能正常施工！」
「王哥，謝了！」楊東聽完王旭的承諾，露出了一個感激的笑容。
「沒啥好謝的，人這一輩子想要往前走，靠的不就是朋友嘛，我既然認了你這個朋友，肯定用心交你。」王旭言語實在的回應了楊東一句，站起身：「現在第一批樹載完了，工地也就沒我啥事了，今天晚上，我約了幾個同樣做樹木生意的朋友，看看他們有沒有什麼其他渠道，能再幫忙採購一批樹回來！」
「用不用我過去，幫你結個賬啥的？」楊東聞言，笑著開口問道。
「算了吧，我們都是圈內人，如果你在場，有些話，大家反而聊不開。」王旭擺擺手，笑著拒絕道。
「嗯，也行，那你開車慢點。」
「沒事。」
「……！」
談話間，楊東已經將王旭送出了帳篷門外，隨後目送王旭開著捷達離開，想了想，翻出微信，給王旭轉賬了兩千塊錢，備註了兩個字：飯錢。
而王旭收到楊東的轉賬，也沒矯情，直接領了。
因為工地上已經栽植了一批樹木，楊東為了防止劉寶龍的人回過來搗亂，所以就住在工地沒走。
……
王旭在大L沒有屬於自己的房子，租住地位於G井子區的春柳河一帶，回家的路上，他撥打了幾個同行的電話，約了一下晚上一起吃飯的時間，等他開車回到住處，已經中午十二點多了，之前聊了一宿微信的王旭困意上涌，連泡好的泡麵都沒來得及吃，便一頭扎在床上沉沉睡去，等王旭一覺睡醒，時間都已經下午六點多了，起床后，他鑽進衛生間洗漱了一下，隨即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開車向約好的飯店駛去。
晚，九點。
「光哥，今天的事，你真是幫了我大忙了，我跟你說，這也就是我媳婦在老家呢，要不我非得帶你回我家，把媳婦給你用一下！」酒店門前，王旭喝的醉眼朦朧，伸手摟著一個中年的脖子，正在語言十分埋汰的連連道謝。
「你快給我滾你奶奶個孫子的吧。」被王旭摟著的光哥，年紀大約三十多歲，雖然臉上也掛著醉意，不過明顯沒有王旭喝得多：「大旭，你跟三合的人，啥關係啊，這麼用心幫他們？」
「朋友。」已經有點喝懵逼的王旭咧嘴一笑：「最近這段時間，我們關係處的挺不錯！」
「行，我看你也沒少喝酒，今天的事就這樣吧，等你醒酒了，給我打電話，咱們倆研究一下發樹的事！」光哥聽見王旭這麼說，也就沒再多問。
「哎！好！」王旭嘴角淌著哈喇子，不住點頭。
等王旭站在飯店門口，將請來的客人一一送走後，掏出手機，撥通了楊東的電話。
……
三合工地內。
「鈴鈴鈴！」
帳篷內，正坐在床頭泡腳的楊東看見來電顯示，伸手接通了電話：「喂，王哥！」
「東子，事成了。」電話另一端，王旭喝的舌頭梆硬：「我認識的一個樹販子手裡，有大約八十棵符合規格的油松，算上運費，三千八一棵。」
「這是好事啊！」楊東聽完王旭報出的價格，坐直了身體。
「這話說的，要不是好事，我能這麼著急給你打電話嗎。」王旭咧嘴一笑：「這幾天你準備貨款吧，只要錢一到，這批樹就能運過來！」
「妥了！」
……
酒店門前，王旭跟楊東通完話后，感覺這頓酒喝的他有點頭疼，就坐進車裡，打算回家睡覺。
「叮咚！」
王旭這邊剛剛把車啟動，被他扔在副駕駛的手機，就適時響起了微信提示音，王旭拿過手機看了一下，發消息的，正是之前跟自己聊了一夜的那個女網友，消息很簡單：「我有點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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