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回想往事
老夫人坐在堂上,一臉的疲憊之色。甚至,她都不敢看鄭葉熙一眼。今日鄭葉熙見到了安洛,當年之事,彷彿就像是將結痂的傷疤,再次重新撕開。那種失去兒子的痛苦,老夫人今生難忘。
「奶奶,您究竟怎麼了?」鄭葉熙皺著眉,他知道奶奶定是誤會了安伯,可究竟當年,鄭幕霖怎麼和奶奶說的,竟能讓奶奶恨之入骨。
「熙兒,奶奶不想提及當年之事,你的父親死的冤枉啊!若不是安洛這個狠心腸之人,你父親,怎麼會命喪黃泉!」
老夫人哭了,哭的很傷心。在鄭葉熙的記憶里,老夫人很少哭。除了父親去世的時候,老夫人一度昏厥。從那以後,便沒有見過,像她這樣堅強的女人再哭泣過。
「奶奶,父親去世的時候,你們各個說我年幼,不肯告知我父親去世的實情。現在,我都這麼大了,難道還沒有權利知道父親是如何去世嗎?為什麼到現在,也沒有人肯告訴我原因吶?咳咳……」
鄭葉熙生氣激動地說完,忍不住猛烈的咳嗽起來。嚇得楚氏慌忙站起身,木語花眨眨眼睛,佯裝關心的拍著鄭葉熙的後背,柔聲道:「不要太激動,身體最重要。」
鄭葉熙沒有回答木語花,依舊堅定地看著老夫人。
鄭幕霖輕嘆一聲,走到老夫人跟前,無奈的說:「母親,不如告訴葉熙吧!他現在的身體,比以往好很多。再說,大哥去世那麼久,告訴他實情,我想也無礙。」
「是呀,母親,你看葉熙這麼迫切的想知道,那就告訴他吧。」夏氏妖嬈的走到鄭幕霖身邊,看了一眼鄭葉熙,不露聲色的陰險一笑,勸說著老夫人。
「熙兒,奶奶不肯告訴你,那是為你的身體著想,為何你就不能體諒奶奶的用心呢?母親別的從不奢求,只求你能夠安康。何必要知道這麼多呢?」
楚氏不放心,害怕鄭葉熙知道后,心情鬱結,加重病情。
「母親,我是父親唯一的兒子,十一年了,十一年之久,我不曾知曉父親死去的真正原因。你們口口聲聲說,父親慘遭歹人毒手,可究竟是誰,怎麼毒害的,我到現在一無所知。」
「是,我唯有一個虛弱之軀,可能活過今日,熬不過明日。難道,我連知道父親死去的真正原因是什麼,都不行嗎?十一年了,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們所說的歹毒之人,究竟是誰?為什麼父親去世,安洛會消失在鄭府!現在又為何回來?你們難道不能體諒一下我的心情嗎?我現在像個懦夫一樣,是個無能之人,不能報仇,不能知道真相!」
鄭葉熙哭了,就連木語花都驚訝了。木語花知道,鄭葉熙現在所說的一切,已經壓抑在心中十一年之久,不吐不快。可是,這些話一旦說出來,傷心的總是自己的親人,不是嗎?
「傻孩子,我不許你這樣講!奶奶不要你這樣說自己!你會長命百歲,會和奶奶一樣,看到兒孫繞膝。你父親九泉之下方能安心吶!我的熙兒,從小聰明能幹,功課一學就會,可為何天妒英才?讓我孫生了一場大病呢?」
老夫人顫巍巍的從椅子上走下來,伸手將鄭葉熙攬入懷裡,輕輕撫著他的頭髮。
看到這一幕,木語花再也忍不住了,別過頭,任由眼淚決堤。楚氏看到木語花哭的很是傷心,伸手拍拍木語花的肩頭,卻不顧自己早就淚流滿面。
「奶奶,求您告訴我!求您告訴我,我父親究竟是誰害的?不要讓我做一個萬事皆不知的傻子,好嗎?」鄭葉熙抬起頭,看著老夫人哭腫的雙眸。
「好,好,好!奶奶全都告訴你!全都告訴你!」
老夫人哭的有一絲恍惚,楚氏手疾眼快,慌忙攙扶著老夫人坐在鄭葉熙的身邊。老夫人卻始終不肯放開鄭葉熙的手。
老夫人坐在凳子上,思緒回到十一年前的那個早上。
那一日,安洛不知道從哪裡得到的消息,說,皇宮內要尋口碑好的皇商,而他打聽到了,負責皇商的大人,約好中午時分一起在酒館,和另外一家競爭者,與這位大人同食。
那日清晨,鄭幕秋和往常一樣,前往老夫人的房內請早安,老夫人一眼便看出鄭幕秋臉色極差。老夫人讓丫鬟攙扶著,走到鄭幕秋跟前,拉著鄭幕秋說:「我兒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瞧瞧?」
「娘,不用了。可能是昨日做賬太晚了,再加上,這幾日為了準備皇商的事情,有些疲憊。無礙,娘無需掛心。」
鄭幕秋即便這幾日忙的不可開交,卻依舊風雨不改,到老夫人這裡請安。
「皇商,娘親情願我們鄭家不要,也不能讓我兒如此辛勞。娘親擔憂,大兒身體吃不消呀!」老夫人看著鄭幕秋的臉色,著實難看,說什麼也不肯讓鄭幕秋離去。
「娘親,我真沒事,就是沒休息好。今日飯局之後,可能這件事就定下了,兒子就能好好休息一陣子了!娘親放心好了,兒子晚上再來給娘親請安。」
鄭幕秋拍拍老夫人緊緊抓著自己的手,轉身離開前院。老夫人望著鄭幕秋遠去的身影,那時怎麼也想不到,這一去,竟是永別。
鄭幕秋來到門口時,安洛已經準備好了馬車,看到鄭幕秋走過來,前腳一步迎上去。
看清鄭幕秋的臉色時,輕聲問道:「大爺,你這臉色極差呀!是不是還再喝著二爺送去的補藥?」
鄭幕秋和安洛早就知道了,鄭幕霖和夏氏送來的補藥,裡面有蹊蹺,可最近實在太忙,還沒來得及讓安洛前去調查。鄭幕秋也覺得,自己的親弟弟,不可能給自己下毒藥。只要夏氏送來,鄭幕秋都會當場喝盡。
「無礙,昨日一宿沒睡,所以氣色不太好。趕緊走吧,不能讓大人等著我們!」
鄭幕秋走下台階,身形一晃,安洛趕緊扶住,輕聲問:「大爺,您還好嗎?」
「沒事!走吧!」
鄭幕秋心中,其實明白的很。他自己的弟弟,什麼心性,他最清楚不過。可是,畢竟,他身邊還有個夏氏。
「爹,您讓我背的功課,葉熙全會背了,下午回來,記得給我捎回我最愛吃的點心啊!」
鄭幕秋站在馬車還沒走進去,就看到鄭葉熙拿著書本從前院,跑到門口,揮著手中的書本,大聲的對鄭幕秋說。
「好,兒子,等爹回來再教給你舞劍!」
鄭幕秋說完和藹一笑,彎腰走進馬車中,安洛駕著馬車往酒館里趕。
鄭葉熙看著馬車拐出巷子,剛要轉身會別院,就看到鄭幕霖急匆匆趕過來。
「葉熙,你爹呢?」
鄭幕霖站在府門口四處觀望著,鄭葉熙看著鄭幕霖,指了指鄭幕秋消失的巷子口,說:「二叔,我爹剛走,剛出了巷子。和安伯一起去酒館了,得下午才回來。」
「哎呀,糊塗呀!你爹忘記帶賬目單了!昨日,商號小廝送到我的書房,我忘記拿給你爹了!」
鄭幕霖一跺腳,皺著眉,著急的說。
「那二叔,你趕緊給爹送去呀!」鄭葉熙眨眨眼睛,看著鄭幕霖說道。
鄭幕霖點點頭,讓門口護衛迅速牽來馬匹,騎上便追了過去。鄭葉熙看著鄭幕霖離開,瑤瑤頭,自言自語道:「哎,我的爹呀,真是越忙越糊塗!」
鄭幕霖趕到酒館時,鄭幕秋已經和管理商號的大人,還有另外一家可以和鄭家所匹敵的商號老闆,喝完了。事宜差不多也已經談妥了,商號是另一家,而非鄭家。
鄭幕秋還沒從酒館一樓走向三樓,便看到那個大人和那個老闆也紛紛離去。鄭幕秋坐在酒桌旁,臉色蒼白,就連嘴唇都有些烏青之色。
鄭幕秋知道,想必是因為剛才喝了太多的烈酒,引發了體內的毒藥。安洛扶著鄭幕秋,焦急的喊著:「大爺,大爺,我就去請大夫,大爺在這裡等著我!」
「不用去了,咳咳……」
鄭幕秋說了一句話,口中便吐出一灘烏血。虛弱的任由安洛抱著。
「大爺,大爺,這該如何是好?」
「安……安洛,這毒,這毒,不是別人下的。咳咳……正……正是你,你心中所想之人。他……他是我的親弟弟啊。這件事……咳咳……萬不能讓任何人,任何人知道!就連……就連葉熙……也不許知道!答應我……答應我!」
鄭幕秋剛入席時,便已察覺,體內劇毒不一會兒便會發作。便匆匆了結這件事,讓他們離去。
「大爺,不可以,絕對不可以!他如此狠心,安洛一定會給你報仇的!」安洛咬著牙,如此硬漢之人,卻也忍不住流淚。
「不可……不可!安洛,你是我最……最信任的人!保護,保護熙兒!一定要,保護熙兒!不可,讓他犯險!做個……做個糊塗的人,會,會活的更久……」
鄭幕秋說完這句話,頭一歪,斷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