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等不懂藝術!
轉眼就到了凡間盛大的飲酒節,飲酒節也稱杜康節,本來其實也只能算是熹豐國這片地區的地方習俗,熹豐國以酒聞名,家家戶戶都釀的一手好酒,街頭巷尾常年飄著醇香的酒味。不僅如此,在這裡,無論男女老少,個個都是酒量驚人的主,所謂好酒之人性格也豪放爽朗,正因如此,熹豐國民風開放,女子更是毫不扭捏作態,聽聞杜康節期間,只要喝下哪家未婚女子釀的烈酒,三碗之內不倒的,無論是本地還是外鄉人,那娘子便當場立下婚約下嫁於你。如此美哉的好事也引得不少外鄉人紛紛慕名而來,飲酒節的美名也就傳開了。
這天璃蘇梳洗了一番便去了夙昭殿,步欽環胸筆挺地站在殿門外,見了璃蘇微微頜首算是打過招呼了,璃蘇覺著這人性子頗冷,也禮貌地報以一笑,就推門進去了。
「蘇蘇姐姐!」阿潺坐在凳上晃悠著小腿,見她來了咧起小嘴粲然一笑,唇紅齒白的小兒惹得璃蘇心裡一暖,上前對著肉肉的小臉一頓揉搓,卻是引得自己也不禁發笑。
「李姑娘來啦?」
璃蘇沒料到屋裡還有別人,止住了笑意,停下手回頭一看,正是沈娉。
「沈姑娘,好久不見了。」璃蘇說道。
「我前幾日剛來過,聽說你身體有恙,思來想去還是不去叨擾你了,昨日阿潺說要去飲酒節逛逛,我就煮了點雞湯帶過來給你補補,現正在膳房那兒熱著呢,等會就送來。」沈娉一邊說一邊從盆里撈出手巾擰乾,熟稔地放在腕處試了試溫度,抖開手巾走過來給阿潺擦臉。
「哪兒這麼麻煩,我就是躺了幾天,看你忙的……我都不好意思了。」璃蘇笑著從桌上拈起一把木梳,撿了把阿潺的金髮梳了起來。
「什麼好不好意思的,說這話可就生分了,你是還在怪我不是?」沈娉佯裝嗔怒,從木架上取下阿潺的紅袍,輕抖幾下,掛在手臂上等著璃蘇梳完。
「好好好,是我錯了,我們呀誰也別客氣,瞧瞧這傢伙,一臉看戲樣,討打!」璃蘇伸出拳頭在阿潺面前晃,阿潺擺出鬼臉吐舌頭。沈娉幫著把銅鏡前的頭冠遞給璃蘇,贊成道:「就是,這小太爺,起個床還得倆人給伺候呢……」
阿潺不以為然地反駁:「娉姐姐,要論年齡,你可真得叫我一聲太爺爺呢!」
「凈嘴貧!」沈娉照著阿潺的鼻子輕輕一刮,抖開袍子幫他穿上,阿潺滿意地對著鏡子臭美,小手一揮表示出發。
「小太爺,你就這麼出去了,不怕把那些凡夫俗子嚇著?」璃蘇一把拉住正準備開門的阿潺,提醒道,這傢伙一頭的金黃的長發,額頭還印著黑色的王字,不把人嚇死也會被當成神經病啊……
「嗯,有道理……」阿潺覺得甚有道理,搖身一變就把金髮換成了青絲,額頭的字也消失了。
璃蘇點點頭,自己也化成了平凡模樣,一旁的沈娉神情訝異,對這些仙道法術的不免還是存在敬畏的。
「走,步欽!出發咯!」阿潺推開門歡快地蹦到步欽身前:「咦!你怎麼也變裝了?哦~我知道了!你偷聽!」
沈娉聽聞,悄悄躲到門后睨看,果真換了一套凡人的勁裝,只不過仍是黑色,雖然面上還是板著冷臉,但沈娉也是第一次見他這副打扮,突然有種與他更近一步之感,不禁掩嘴輕笑。
一番調侃過後,四人便朝著熹豐國而去,出了入口凡間已是傍晚時分,幸好飲酒節的重頭戲都是夜裡才開始,幾人邊逛邊走不知不覺就到了熹豐國都。集市上已是張燈結綵人頭攢動,空氣里瀰漫著香氣四溢的酒味,街坊鄰居都擺出了自家最引以為傲的壇酒,不少姑娘三三兩兩牽著手在人群中嬉笑,引得一些外鄉人接連回頭。
璃蘇頭一回逢上這種的喜慶佳節,也是好奇新鮮的緊,凡間到底是比天界熱鬧有趣的多,瞧這滿城火樹銀花不夜天,金波流轉人不眠。笙歌繞樑,歡語穿巷,脂粉羅衣撲鼻香。這家酒罈齊壘,那家碗罐高疊,不勝酒力的早已醉態百現,酒量驚人的還在設台打擂,喧嘩間不少人已濕了衣襟喝紅了臉。阿潺畢竟是小孩脾性,拉著璃蘇就往人堆里躥,邊鑽還不忘大喊:「步欽,你保護好娉姐姐,我們先走啦……」話都未說完二人早已湮沒在人群之中,撇下滿臉習以為常的步欽和嬌羞無限的沈娉而去。
璃蘇和阿潺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街邊也有不少小販趁著節日擺上攤子準備大撈一筆,二人瞧瞧這個探探那個,興奮的不得了,論首飾珠寶,工藝自是比天界差了去,但凡間的工匠善於創造出新,造型新穎奇特,深得璃蘇的喜愛,當下看中一隻草編小獸,心想這玩意兒丑得真像剃了毛的小薩,等尋回小薩,天天給他掛脖子上,氣死它。想到這兒便美滋滋地收入袖中,小販堆著笑以為她正要掏錢,伸手奉承:「姑娘真是好眼光,這隻小狗十文錢。」
璃蘇不明所以,又摸出草編小獸細細看了看。小販見她又拿了出來,以為是開價高了,生怕她轉眼反悔不買,立刻笑嘻嘻誇道:「姑娘您看,我的草編可都是栩栩如生活靈活現啊,瞧這耳朵,瞧著鼻子,多像啊!我看姑娘挺喜歡,我就做個人情,賣給你八文!」
璃蘇仍是皺著眉頭端詳著草編,小販心想碰到了個砍價老手,宰是宰不到她了,能賣出一個是一個吧,當即開口:「五文!跳樓價!算我交你個朋友!姑娘哎,五文錢你買不了吃虧,你買不了上當!五文,只要五文!你沒有聽錯!真正的物超所值,真正的便宜實惠!」
「這個丑東西……是小狗?」璃蘇半信半疑問道。
小販一聽不高心了,拍案罵道:「你這女子!這話什麼意思!不是小狗是什麼!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可以侮辱我的作品!懂不懂什麼是藝術!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的作品哪個不是高貴洋氣上檔次!看你也不像是沒讀過書人,怎麼一點品位都沒有!有沒有眼光!有沒有涵養!去去去!把我東西拿來!」小販一把搶過璃蘇手裡的草編小狗,甩手趕他們離開,周圍的百姓聽到罵聲也紛紛側目,璃蘇輕咳一聲,摸出團扇裝作若無其事地拖著阿潺便往人堆鑽,身後的小販還在低聲咒罵:「見過砍價的,沒見過砍得這麼喪心病狂的!」不少人議論紛紛,但沒過多久又恢復了熱鬧的氣氛。
二人找到一棵樹下靠著休息,璃蘇順著胸口忿忿地說:「這凡間的人怎麼脾氣都這般古怪,好端端地就發火了,我招他惹他了!」
阿潺把手撐在半蹲的雙腿上,氣喘吁吁答道:「那是你砍價砍太過了,人家都讓到五文了你還砍,能不生氣嗎?」
「什麼砍價,什麼五文十文的?我怎麼就聽不明白你們說什麼呢?」璃蘇表示雲里霧裡。
「哎呀,我忘了你不知道凡間的東西都是要出錢買的,沒錢啥都幹不了,怪不得看你直接把東西塞袖子里了,我也以為你是要掏錢呢。」阿潺蹦到她面前,解開腰間的金紋紅布包,抽開口子捧在掌心顛了顛,錢袋裡叮噹作響,阿潺伸手把錢袋給她看:「瞧,這就是錢,凡間最愛這玩意兒。」見璃蘇似懂非懂,他也懶得解釋,紮緊口子把錢袋系回腰間:「算啦,倒時候你看中了哪樣,我幫你給錢。」
璃蘇點點頭:「罷了罷了,我也不同這些凡夫俗子計較。如此惱怒,真是不至於。」
「那是因為你先說他編的不好啊!」阿潺眨著長長的睫毛回答。
「我可沒說他編的不好。」璃蘇連忙反駁,「只是覺得那隻小獸編得與小薩甚為相像,哪知居然是只小狗,我還奇怪他是怎麼知道小薩的長相……」
「不過這樣說來那小販的手藝也真是差的可以。」璃蘇不慌不忙一記補刀,小販默淚:「老子是抽象派的!抽象派!!!爾等懂不懂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