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沒見過的貓
「兒子,坐車累不累,快進屋」老媽一臉欣喜的看著我。
「不累」我跟著老媽走進地窩棚,只見一條四米多長的大通鋪(就是用磚和泥搭建的土炕,以前窮苦人出門住宿,就是睡這種炕,一次能放十幾個人)出現在我的眼前。
除了鋪上放著一付被褥卷,裡面沒有任何東西。
「這是咱家農忙時候僱人住的地方,到了秋天咱們就得住在這看著糧食,直到糧食買完回家」老爸捲起一根葉子煙,吸了一口,辛辣的煙氣讓我嗓子有些不舒服。
「現在是夏天糧食沒熟不用整夜看著地,我和你爸在村裡租了一個房子住,房東人可好了,一年才要三佰元房租」老媽坐在鋪上絮絮叨叨的說道。
「糧食熟了還用看著么?」我望著老媽頗為奇怪。
「當然得看著,咱們地對面那片地去年種的的苞米,七八響的地,一夜之間讓人用聯合收割機都收跑了,現在人膽子太大,啥都敢幹,看你地裡面沒人看著,弄個收割機進去,一晚上下來你啥都沒了」老媽滿臉的嘆息擔憂之色。
「還有這樣的賊」聽老媽一說我也是長見識了。
「這社會上啥人沒有啊!你以後步入社會得多長几個心眼!」老媽面容略微誇張。
「你和孩子在這呆著,我去地裡面將剩下的肥揚了,然後咱們回家做飯」老爸叼著捲煙就要向外走去。
「老爸,我和你一起去」我站起來就要和老爸一起出去。
「不用,你痛快兒坐著吧!沒有多少肥要揚了,再說你穿的鞋也下不了地」老爸擺了擺手阻止我出去。
我向老爸的腳上一望,老爸穿著一雙黑色的靴子,我看了看腳上刷的白白凈凈的鴻星爾克猶豫了一下,也沒在堅持。
老爸出門之後從螞蚱子上取下一袋子化肥,用那種裝一百斤糧食塑料袋子裝著的尿素,老媽背起一個沒有封口大塑料盒子,跟著老爸的後面走入田地。
我看著老爸老媽的背景逐漸變小,最後停在遠處的一片地中,老爸接過盒子背在身上淌水進入稻田之中,將一把把的肥料撒入田中。
若是在平常,我會覺得這個畫面很美,藍藍的天空。金色的太陽,綠油油一望無盡的稻田,還有辛勤耕作的農民。可現在我卻覺得心情很沉重,風花雪月只屬於那些有錢人,在他們眼中的稻花香里說豐年,蘊含了多少農民辛勤的汗水。
記得小時候看過一本小人書,名字叫《野火子》,是根據日本著名作家五木寬之同名小說改編的,野火子是個自小生活在貧民窟中的女孩子,這個女孩美麗中帶著一絲野性,父母雙亡,姐弟離散之後,野火子只身前往東京尋找生命的奧義(有一段時間特別迷戀日本小說,現在也很喜歡看日本電影,無論是書中,還是影視作品中,那種日本人特有的憂傷和凄美,都讓我極為著迷,有時候我會想,為什麼能寫出這麼優美文字,拍出畫面意境這麼美的民族,在戰爭中卻比野獸還要可怕)。
野火子偶遇了富豪黒木兄妹,承他們兄妹資助,開始遊覽東京、羅馬、香港、置身於那種紙醉金迷,普通人根本無法接觸到生活,其中有一段,具體對話記不清,只能說下大概。
黒木兄妹和他們的朋友一起同野火子在一家世界頂級餐廳用餐。
黒木要了昂貴的菜品和美酒,邊吃邊用望遠鏡欣賞餐廳窗外的畫面。
黒木向野火子說:「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在這裡吃飯么?」
野火子也是很奇怪,迷惑的搖了搖頭。
「因為在這裡你可以品嘗這時世間最美味的食物,看盡這世間最醜陋的東西,這是一種獨特的享受」
野火子疑惑的通過望遠鏡向外看去,外面是一座貧民窟,裡面有吸死的青年男女,也有被惡霸敲詐勒索的可憐人,還有因為貧困而不得不出賣自己的女孩,還有堆在爛泥之中瘦骨嶙峋的沿街乞討者,彷彿這世間的罪惡在這高高在上的望遠鏡下一覽無餘。
野火子憤怒了,她斥責黒木的無情,冷酷,在他們這些富豪眼中,平民就如同螻蟻一般,他們能為自己的狗花費不菲的醫藥費去治療,甚至死後還要舉行隆重的葬禮,卻對患病將死,需要醫治的孩子無動於衷。
社會是現實的,處在不同的位置,人的想法就會截然不同,很多大學生在網上抨擊貪污腐敗,惡吏如虎,可他們一旦考上了公務員,很多人對領導又是溜須又是添腚,屁顛顛的跟在他們往日大罵對象後面為虎作倀,還感覺理所當然,這就是活生生的屁股決定腦袋。
正當我思緒漂浮之時,耳邊突然傳來汪汪的叫聲,我有木然回頭一看,是那條小黃狗在向我搖尾巴,我笑了笑沒有理會,繼續看著老爸老媽在地里幹活。
北方夏天的太陽都是毒辣辣的,站了十幾分鐘,我感覺臉上傳來熾燒的感覺,轉身回到窩棚之中習慣性的拿出電話一看,一個哥們給我發了個簡訊,說他簽到一家農場去了。
這位兄弟是我初中時期的好友,人長得挺斯文的,有點像電視上的一位主持人,這兄弟在大學最後一年突然走了桃花運,勾搭上幾個小妹妹。
最神的是一天他給我打電話說,他在網上勾上一個四十多歲的寡婦,倆人當晚就在那寡婦家過夜了,第二天早上意猶未盡的他又翻了上去半個多小時沒停下來,他還在沾沾自喜的時候,那寡婦不耐煩了,將他一把掀開,自己從床頭摸出一個巨型家戶,這哥們才明白人家是嫌棄他沒感覺,那陣勢讓我這哥們身心受到不小傷害,當他要離開的時候看到了一張那寡婦和他兒子的合影,那小子竟然是他一個寢室的同學。
我回了個信息恭喜一下,感覺困意襲來倒在炕上睡了起來。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間感覺有人壓在我的身上,還似乎在撕扯我的衣衫,我想將身上的人推開,可睡捏了的我,意識雖然清醒,但感覺全身發軟就是起不來,我不斷提醒自己要冷靜,要放鬆,也不知過了多久,感覺自己身體又能動了,我一下做了起來。
全身是汗的我放眼望去,我還在那悶熱的窩棚之中,只是外面的陽光已經不那麼刺眼了,我長吁一口氣,晃了晃腦袋打開門走了出去,外面一片寂靜,漫天紅霞。
老爸老媽也背著揚肥的盒子回來了。
「幹完活了」我看著臉上浮起一層油油汗漬的老爸老媽道。
「完事了,走,回家」老媽疲倦的臉上滿是笑意,將手中的空塑料袋子扔到車上。老爸將狗繩子解開之後,將狗抱到螞蚱子上。
等老爸搖著了車,我和老媽也上去了。
「吐!吐!」的聲音響起,股股黑煙冒出,螞蚱子一蹦一跳的走在來時的土路上,顛簸得我幾乎從車上掉下來,那條小黃狗倒是安置若然的趴在塑料袋子上。
「啥時候養得狗啊!」我緊緊把住車上的擋板向老媽問道。
「不是咱家養的,是租房子那家的,我和你爸下地將它帶來了,看著點東西」老媽靠在擋板上用手套邊拍打衣衫上的土邊說道。
「還請了了個幫工」我笑道。
「咋也能頂點事,見了陌生人也叫喚,以前咱家養得那老貓才好那」老媽看了小黃(臨時起的名)一眼,有些惋惜的說道。
「啥時候養得貓,我咋不知道」我疑惑的看著老媽。
「你也不問家裡的事兒,上哪兒知道去,是前年在這兒養的,來咱家的時候是條小貓,我用塑料瓶子給它餵了點剩飯,那貓就住在咱家了,等它長大了我一上地那老貓就跟我,我一蹲下幹活,那貓就往我肩膀上爬,最有意思的是它生小貓時,喵喵叫到處找我,讓我給它揉肚子它才生,可有靈性了」老媽一臉笑意。
「是嘛!貓那」我一聽這麼好玩的貓,不由得來了興緻。
「死了」老媽明亮的眼神轉為暗淡,嘆了口氣。
「怎麼死了」我的心情一下跌入谷底。
「冬天等著賣糧食時,那老貓跑到炕洞子里取暖,結果燒火時嗆死了」老媽一臉惋惜。
我聽了之後也是一陣黯然,多好的貓啊!要是還在多好,我的心思一下飛到了老貓身上,幻想著自己在無盡的田野中,一直肥肥的大貓跟著我縱情奔跑。
進村的路是石板路,平平的,少了顛簸之苦,可村子裡面的路依舊滿是坑坑窪窪的土路,空氣中飄散著濃厚的牛糞味兒,村裡面的房子也大都是泥土的。磚石鐵瓦蓋的只有那麼三四間,老爸開著螞蚱子轉了幾條路,進入了一個敞開的院子。
院子裡面的路面相對平整,堆著厚厚的向日葵桿和茅草,泥土搭建的茅草屋前是一個壓井後面還有一個狗窩,院子里沒有雞鴨等農村常見的家禽。
我跳下車,看到院子旁邊有一個頗大的菜園子,外面用削得整整齊齊的向日葵杆子搭的圍欄,還有牽牛花纏繞在上面,菜園子里也是蓯蓉一片,種著各種蔬菜,還有幾顆高高的白楊樹挺拔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