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嫂嫂是話嘮

我當時覺得是謙意，可後來才漸漸的明白，當時或許是我錯意了吧，對於她來說，我就是一個頂著「妹妹」這個頭銜的外人而已，就像我對她一樣，都不曾入彼此心間半分，連接我和她的唯一樞紐就是哥哥南丞，所以她需要對我表達什麼謙意呢？

我抬起僵硬的手接過她給我夾的菜，看了看旁邊的哥哥，緩緩的說：「謝……謝謝……嫂子！」嘴裡最終還是僵硬的叫出那個稱呼，甚至差一點咬到了舌頭。

之所以那麼做，只是因為我覺得，或許哥哥內心希望我那麼做，一份來自曾經家人對他另一半的認可，全是眾多缺憾中一點微弱的彌補。

從他臉上的笑容，我確認到了這一點，雖然在我內心深處依舊是全然沒有接受她的，可為了哥哥，我彆扭的承認了。

那一刻除去彆扭之外，我心內心裡還有一絲醜陋的嫉妒，我也是一個滿身劣痕的凡人，眾人該有的七情六慾我都有，甚至有過之而不及的地方，比如面對感情的執拗方面。

看見於笠和哥哥說說笑笑，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時候，我總覺得自己在這世間的最後一絲牽挂被搶走了，感覺自己有點像天上的雲，不知來路從此也不知歸途。

可是他是我的哥哥，我祝福他可以幸福，即使代價是從此以後疏遠了我。

那天吃完飯之後我沒有回去，晚上和只見了一次面的嫂子擠在一張床上。

關燈之後我沒有一絲睡意，蜷縮在旁邊，心裡很是複雜。

「南南你今年多大了？」她激動的詢問。

「忘了！」我平靜的回答，目光盯著旁邊的牆。

我並不是敷衍她，而是我是真的忘了，過去的十多年裡，我從來不過生日，也沒有真正的計算過時間具體過去了多久，甚至忘記了距離七歲過去了多少年，最後也就忘記了自己的年齡。

「哦！好吧！」她眼底劃過一抹失落，顯得有些無趣。

面對她我無話可問，也無話可說，只能尷尬的笑了笑。

過了一會兒她又問：「對了！南南你畢業了吧！你現在應該找到工作了吧！過得還不錯吧！」她臉上的神情變得認真起來，她這樣迫不及待的一口氣問了很多問題。

我愣愣的整理了一下思路，點頭說：「畢業了！工作了！還可以！」我盡量用最少的字回答清楚。

「呵呵！沒事就是問問！」聽到我的回答，她變得有些不知所措，最後尷尬的笑了笑。

「我們呀過得倒是挺艱苦的，這些年我和你哥哥也都吃了不少苦頭，他也時常會提到你，呵呵呵！」她嘮嘮叨叨的說了很多，沒有南丞打斷她，她一直都在暢所欲言的向我表達著某些東西，一開始我還認真的聽著，最後卻只能裝作睡著了。

「南南你睡了嗎？」見我閉著眼睛，她伸手推了推我。

「沒！」我緩緩的回答，整個人顯得有些疲憊。

「其實你哥哥也挺可憐的，他當年突然丟下你離開，也是有原因的，還有……還有後來沒有回去找你，也是有苦衷的。」於笠一邊說著就嘆了一口氣，目光落到了我身上。

「我知道！我從來沒有怪過他什麼，他很好！」我盯著牆緩緩的說著，心底卻蔓延出來一股心酸。

在我過去的生活里，在最需要關愛的年紀里，原本該擁有卻缺失的關愛不止他一個，而且我又有什麼資格怨他呢，我從來都沒有。

「你哥哥當年為了你，才去了其他的親戚家，後來他們對你哥哥一點都不好，甚至隨時不是打就是罵，而且有時候還故意不給他飯吃，甚至後來他們見你哥哥成績好，就更是毫無理由的打罵折磨，最後害怕你哥哥會考上好的學校，會繼續拖累他們，所以就逼迫他哥哥墜學離開，你哥哥……」於笠喋喋不休的說著，臉上布滿了同情和難過的表情。

「嫂嫂！我有些困了！」我打斷了她，努力壓制著內心的難受，眼淚在眼睛里打轉，整個人全身顫抖。

「好……好吧！」於笠一臉茫然的說著，順手關了燈。

直到這一刻我才清楚的認識到，自己一直以來覺得不幸而悲慘，寄人籬下小心翼翼的生活，都是哥哥付出一定代價才換來的，這是多麼諷刺，不明白一個孩子，怎麼可以弱小到這樣的程度，面對一切天災人禍毫無任何還手之力。

我也明白了那年他為什麼會突然來找我，之後就像瘋了一樣的離開。

黑暗裡我攥緊拳頭，蜷縮著身子，手心冒出滿滿的冷汗。

我一直不敢懷疑人心有陰暗的一面，也不想窺探任何人內心深處那些見不得光的地方，我甚至都不想承認它的存在。

可是後來的歲月，還是讓我一點一滴的見識到了它的力量。並且我慢慢的從一開始的慌張和不安，變成了漸漸的接受它的存在，慢慢的學會了原諒它，也學會懷揣著它原諒了所有人，也原諒了我自己。

那一晚於笠關燈之後，依舊不肯消停，一直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即使我假裝睡著了，她也沒有停，她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她與哥哥是怎麼相識相愛到相知，以及後來怎麼結婚再到芸芸出生。

所有的一切都是平凡里的瑣碎，但她講述得津津有味。

之後她又講述了她的整個童年，以及後來的人生。

那麼多的事情，我記住的沒有多少，能記住的只有那麼幾件，知道了當年姑姑收養我的原因，以及哥哥當年為什麼會突然離開，還有她和哥哥之間如何同病相憐，兩人一起走到現在，是多麼的艱難和不容易，不是親人卻甚似親人，語氣里有一絲對我的責怪和鄙視。

這些總總都讓我覺得，我不太喜歡眼前的這個嫂子。

「其實南南你哥哥真的為了做了挺多的，現在他也該有屬於自己的生活了，而且我們也挺不容易的，現在有了芸芸，我們就更艱難了，所以……所以……」說到這裡於笠突然猶豫了，語氣有些奇怪，口吻也不太對勁。

我等待著她繼續說下去，可是她卻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突然笑著就說:「好啦！不說這些了，你哥哥聽到又該罵了，我們睡覺吧！」說完她就一副準備入睡的樣子。

可是她沒有說完的話，讓我一直很是好奇。

我當時只顧著難受，不知道她想表達什麼，不明白她到底是害怕我突然到來拖累他們，還是害怕我突然到來，給他們原本就艱難的生活帶來更多的麻煩。

直到後來的後來，我才徹底明白，我好像真的誤讀了她的意思，至少只明白了一部分，至於我沒有聽懂部分，她都用行動告訴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