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藏在溫情里的算計
她說的那些話,當時我也曾疑惑過,也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只是覺得自己也不會拖累他們,更不會讓他們原本不容易的生活變得艱難,排除這些之後,我也就沒有再多想什麼。
盯著漆黑的房間,我使勁的往旁邊挪了挪,覺得不管怎麼樣都改變不了,她已經成為了哥哥最親近的人這個事實。
既然一切已經再也無法改變,那麼我能做的,也只有努力的去接受,接受她已經成為了我半個親人的這個事實,儘管心裡總感覺有什麼東西不對勁,可為了哥哥我別無選擇。
內心反覆糾結,一夜無眠之後。
可是後來無論我怎麼努力,都還是克服不了內心的疏離感,還有我和她之間那種陌生和親密相互衝突。
那時候我以為我重新找回來我的親人,我一腔熱血撲了進去,渴望著一家人重逢后其樂融融的樣子。
我期待著盼望著,我以為自己又能回到家了,可後來我才知道我錯了。
我的家在七歲那一年就沒有了,在那一年它就徹底的消失了,我永遠都回不去了。
哥哥每天都很忙,我在那裡停留了幾天,看著身邊所有的一切,我有這種莫名的恍惚感,感覺自己在夢裡,一切都帶著疏離和不真切,即使找到了哥哥,我依舊還是覺得內心一片冰涼。
那天準備離開的時候,房間里冷冷清清的。
我從包里把卡拿出來,那是我兩年裡所有的積蓄。
「南南!」我剛放下東西,於笠就出現在了我身後,她目光盯著那張卡,臉上流露出滿滿的笑容。
「嫂子!我打算回去了,手頭的工作不能就這麼一直放著,所以……」我目光往外看了看,並沒有看到哥哥。
「那……好吧!你哥哥要晚上才回來,我晚點告訴他!」於笠臉上露出了滿滿的笑容。
「好!」我緩緩的回答著,神情顯得有些失落。
離開的時候一個人顯得有些狼狽,瞬間感覺自己一無所有了,漂浮在這世間,沒有一絲一毫的牽挂。
而且留下那些東西,我或許也只是想要彌補一點兒什麼,又或是想要求一份心安,又或是想要討好失散已久的家人,又或是想要為他們做點兒什麼,又或是因為前一天晚上於笠說的那些話,她說了很多很多,語氣和言語里夾雜著別樣的味道,我縱然遲鈍,也還是明白她的意思。
不,應該說她的意思顯而易見,縱然心裡覺得不對勁,可我也還是默默的領受了。
可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就是因為這個不明智,並且自損的舉動,換來的不是家的溫情,沒有彌補該彌補的,也沒有找回那些失去的,更沒有討好到失散已久的哥哥,而換來的是赤裸裸的索求無度。
那天之後我與哥哥偶爾也有見面,帶著客氣和疏離,帶著這十多年不同的人生和經歷,小心翼翼的試圖找回點兒什麼。
可每次都僅僅只是一頓吃飯的時間,完全沒有時間能夠好好的說上幾句話,他還是像小時候一樣沉默,可是小時候我懂他愛吃雪糕,心裡裝著他唯一的妹妹,可現在再次面對他時,對於他我居然一無所知。
而他對我也是一樣的,懷著忐忑和小心翼翼,一點一點的試圖認識我,我們都努力試圖彌補殘缺的這片空白。
可結果怎麼樣呢,從重逢之後的幾個月,我們說過的話不過寥寥幾句,對於彼此的認識,依舊還停留在小時候。
所以我只能從於笠口中去認識他,去了解他這些年的生活。
可每次聊完天之後,都會聽到於笠夾雜著別樣含義的話語,之後的半年於笠一次又一次的索求,面對她的索求我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滿足,甚至幾乎傾盡了全部。
漸漸的我身心疲憊,甚至開始勞於奔命,直到突然倒下,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無人問津,沒有一個問候,沒有一絲多餘的關心,甚至連一個消息的都沒有,我只能躺在病房裡,獃獃的隔著窗戶看著外面發獃。
在沒有找到了親人之前,我唯一的苦惱僅僅只是孤獨,可是找到他們之後,這個世界漸漸的複雜得讓我看不清,那種溫情里又夾雜著算計和計較的感覺,讓人感覺疲憊不堪。
出院之後我再次收到了於笠的消息,那是生病以來的第一條消息。不是關心不是問候,是於笠一如往常的索求,那一刻我只能苦笑,默默的關閉了手機。
離開醫院獨自一個人走在街上,周圍下著朦朧的小雨,眼前人來人往,車流不停的穿梭,可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遊魂一樣,忘記了來路也徹底沒有了歸途。
一想到哥哥和於笠,我內心裝滿了複雜的東西,我怨我恨我懷疑,可更多的是失望,是徹頭徹尾的失望。
各種複雜的情緒,我獃獃的站在人群里,我看不清眼前的這一群生物,我也看不清我自己,我甚至害怕那些藏在溫情里的算計和背叛,那比直接拿刀子捅我傷我更深。
回到自己的住處之後,我把手機扔在了客廳,來到卧室倒頭就睡下來了,那一刻我真希望自己永遠都不要再醒了。
當內心的最後一絲牽挂被磨滅,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泡沫,消散在風裡沒有了蹤影。
我獃獃的躺在床上,一想到那一條消息,它就像一把利劍一樣,瞬間把我和哥哥之間十年的想念消磨乾淨。
看著白牆上一圈一圈的影子,我好像才突然明白了什麼,或許此刻眼前的南丞再也不是小時候的南丞了。
想了很久我覺得自己真可悲,明明一切都擺在眼前,所有的事實明明可以一眼便能看清,我卻偏偏被回憶拖累,總是需要花費很多時間才能看明白。或是不是不明白,只是無法說服自己而已,不願意相信人們內心的不光彩,不願意相信人們內心那個見不得光的地方會存在。
那天的一切給我當頭一棒,之後我再也沒有理會於笠,沒有說過一句話,也沒有再去找他們,除了工作之外就一個待著,也沒有任何徵兆就是簡單的疏離。
之後我休一個小長假,去了海邊看了沙灘,也去了荒原看了沙漠,去了綠洲上見了像月牙一樣的湖泊,見了原野上的羊群和牧民,那一刻我好像明白了什麼,這世間的一切生來就獨特且孤獨。
我就是因為這份獨特的認識,過了很多年之後,我的心依舊漂浮在空中,依舊找不到回家的路,自己也徹底變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