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欠時光一個交代

時間嘮嘮叨叨，變成了一個啰啰嗦嗦的老太婆，可我的生活還是那個樣子，依舊一成不變的活著，每一個角落裡都散發著孤獨的味道，它無趣卻又讓我感覺心滿意足。

有時我想努力想起一些東西，那些快要被更替或是忘記的東西，有時我又想要努力忘記一些東西，那些只存在於回憶里，伸手卻又只能落空，什麼也抓不住的東西。

每天都是這麼矛盾又糾結，一天又一天，太陽東升西落，牆角悄悄的長出青苔，風和雨一遍又一遍的沖刷著眼前這座孤獨的城，至於那些人那些事，它們依舊像一個解不開的心結那樣，始終蔓延在心裡，糾結著怎麼也揮之不去，睜開眼伸出雙手，眼前又是空落落的，握緊的只有拳頭，手心裡什麼都沒有，自己也什麼都抓不住。

「葉南！」像尋常一樣下班正準備回家，身後一個同事叫住了我。

回頭一看，那是一張不太熟悉也不太陌生的面孔，應該是見過幾次，只有一點點印象，卻沒有什麼記憶。

我禮貌的微笑點頭，關於他我腦海里一片空白，叫什麼幹什麼的在哪兒見過？我自己也不知道。

在這樣的時代這樣的城市裡，大體有兩種人，一種是再也不敢動情的人，一種是太容易動情的人，我有幸修鍊成了前者，至於後者也見過不少。

他扭扭妮妮的跑了過來，看了看我又快速把目光閃躲開，我依舊微笑點頭，以為他叫住我是為了趕電梯，隨後我關門，站在旁邊什麼話都沒說，我們一同乘電梯下樓，我盯著上面那個數字發獃。

他緩緩的靠近一點，一臉討好的笑著說：「那個……葉南……你晚……晚上有空嗎？要不……我們一起吃頓晚飯吧！我……」一邊說著臉上露出了嬌羞的笑容，一個一米七八男孩子，臉上露出小媳婦一樣的神情。

「……」看他這副樣子，完全讓我這個孤獨蟲一頭霧水，根本搞不清楚狀況，也沒心思去猜他想說什麼，不過自從畢業之後，我就越來越不喜歡和不熟的人一起吃飯，寧願獨自一個人啃麵包，也不想去湊那些沒有意義的熱鬧。

「叮噹……」他的話還沒說完，神情還忸怩著，電梯卻已經安全抵達，沒有天災沒有人禍，也沒有發生墜樓和坍塌，更沒有發生電影里，男女被困電梯因難生情的狗血劇情。

「不好意思！我到了！再見！」我禮貌的微笑走出電梯，外面的強光有些刺眼，讓人睜不開眼睛。

身後沒有傳來聲音，那張不太陌生不太熟悉的臉上是什麼樣的表情，我也沒有心情去理會。

回到家太陽還沒有完全落下去，早上離開的時候忘記了拉窗帘，所以此時房間里變得溫暖了許多。

走到陽台上一看，上面的植物被曬得奄奄的，耷拉著腦袋，就像是得了很嚴重的抑鬱症似的。

旁邊的幾隻倉鼠躺在窩裡，翻著肚子曬太陽，一副詳裝假死的模樣。

我伸手扶著欄杆，目光投得再遠一些，看著黃昏的顏色灑到了城市的邊緣，天邊多了幾片黑壓壓的雲。

這一刻我有點想嘉嘉他們了，內心敞亮目標明確，沒有逃避沒有閃躲也掩藏，就是覺得有些東西我好像已經放下了，既然放下了，也就到了可以再見他們的時候了。

天邊的黑雲變成了紅色，霞光變得懶洋洋的，盯著遠處的光，我愣愣的自言自語道：「或許也是時候了！」我呆愣愣的說著，目光投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此刻我真的有些累了，不是因為孤獨也不是因為疲憊，只是想回家了，想回去面對那些曾經讓我落荒而逃的一切。

可這時內心又響起另一個聲音，一臉不安的詢問自己「我還有家嗎？」話音剛落，腦海里再次閃現出於笠當時的話語，還有那張不太樂意的臉，瞬間後背劃過一陣涼意。

看著遠處落下去的太陽，想到童年時待過的那個地方，我想起了那顆石榴樹，我想起了那一條小街，我想起了愛吃雪糕的哥哥，我想起騎在爸爸肩上的那段時光。

我也想起了曾經家裡的味道，廚房裡的飯香，陽光竄進房間的傍晚，窗台上微微晃動的風鈴，一切的一切好像沒有什麼好逃避的，它就是我的過去，存在於記憶深處，美好而溫暖的過去。

同時我也想起那座城，那座安靜的矗立在城中的學校，以及那些曾經住在城中的人，那些陽光落在上面閃爍著光斑的課桌，那些人那是事那些存在於腦海深處的笑臉，還有那些與眾不同的背影，一切都變得坦然，內心依舊明亮，現在想起來只覺美好和遺憾時光匆匆，沒有什麼執拗和不能忘懷，只是很想知道他們此刻在做什麼，過得怎麼樣。

我曾經從那裡叛逃，就這麼一聲不吭的逃走了這麼多年，一路走來也遇到過很多人，後來有的人自然而然的就離開了，離開的時候不需要道別，離開之後也不需要問候，往後的歲月怎麼樣，也不需要給任何人任何交代。

有的人離開的時候沒有認真的告別，但大家心裡都明白，往後也不會再有問候，也清楚的知道，眼前的這個人離開之後永遠不會再回來，往後的時光也只是各自安好，心懷一份善意，希望對方能好，可從此卻互不相干。

這些種種都猶如蜻蜓點水，不曾在心裡留下一絲痕迹。

可唯獨那個地方和那些人那些事，我還欠他們一次認真的道別，也還欠他們一次認真的問候，一次久別重逢后的問候。

所以我覺得我該回去了，不帶任何目的和奢望，甚至也不帶任何希望，只是簡單的回去看看，給過去的所有時光一個交代。

我連夜訂了凌晨三點的飛機，啟程的時候夜空一片漆黑，地面燈光點點，後來那光漸漸的變小，直到最後徹底消失不見，耳邊「嗡嗡」的，可能是雲在悄悄的說話，被我不小心聽到了，可惜我沒聽懂那是蜜語還是情話。

再次回到這個地方，再次踏上這一寸土地，這裡的一切物是人非，早已沒有了十年前的模樣，老街換了新的街道，地面上鋪了新的瓷磚，旁邊也裝了明亮的路燈。

不過巷口處的老房子依舊矗立在那裡，巷子里的台階也沒有換，被打掃得一塵不染，沿著台階看上去，路口的盡頭明亮明亮的，路上遇到的全是陌生的面孔，曾經喜歡站在門前的老人不見了，房門緊鎖，鎖上已經有了鐵鏽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