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故地重遊

目光停留在了巷子的盡頭，我獃獃的盯著巷子里的那戶人家，陽台上曬著剛洗好的衣服，不知道是明黃色還是淡淡的鵝黃色，反正上面應該還滴著水珠，因為感覺風吹著它的時候都飄不起來。

街道旁邊的那個小池子里已經沒有水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乾枯的。

以前這裡的一大片樹木也消失了，重新種了幾顆小樹苗，樹葉奄奄的，看起來有些不太健康，旁邊的許多石榴樹好像也死了，估計再也接不出石榴了。

老街上依舊有些清冷，不過好像多出了幾家商鋪，幾個買東西的人，在商店門口左顧右盼，最後不知道買了點兒什麼，攥在手裡就離開了。

我獃獃的站在路口，不敢往前一步，深怕自己往前一步，控制不住雙手，滿眼深情的推開門的時候，就破壞了別人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幸福。

可是那裡曾經也是我的家，在我沒有長大之前，我也曾無數次眷念過從那裡得來的幸福，可現在那裡變成了別人的家，就連窗戶和陽台也都是別人家的了，那裡面好像連一寸光，也都不會屬於我了。

我愣愣的站著，看著那個明亮而乾淨的窗戶，心裡劃過一絲心酸，可想到哥哥南丞，心裡的心酸，還是被滿滿的欣慰覆蓋了。

我獃獃的站在那裡，明明是一個找不到路回家的孩子，卻更像一個毫不相干的路人。

之後我並沒有回家，也沒有告訴南丞我回來過，更沒有告訴任何人我回來了，就像一陣風飄過，最後連一點味道也沒能留下。

我來到了墓地，那裡被清掃得很乾凈，墓碑旁邊還放著一些鮮花和祭奠品，墓碑也被擦得賊亮賊亮的，那兩個人的頭像依舊鑲嵌在墓碑裡面，這麼多年了，他們依舊一點兒也沒有變老，臉上還是洋溢著滿滿的笑容，只是如今好像多了一絲欣慰。

我緩緩蹲下來，伸手觸摸著那塊冰涼的墓碑，對於他們的離去，我內心沒有那麼在意了，那份藏了很久很久的執拗也都消失了，此刻內心惟願逝者安息，活著的人都能道一句「一切都挺好。」

我把手裡的鮮花緩緩的放下，在那裡坐了很久，陪了他們一段時光，最後什麼話都沒說，站起來就離開了。

曾經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我覺得他們的離去，會是我這一生的傷痛，也曾覺得那些缺失和遺憾也將永遠無法彌補。

可是當我有一天真正的長大，跨越所有的悲傷，從孤獨里獲得重生，放下一些執拗，把聚散只看作是人生軌中的尋常。

到這時我才會突然明白，或許那時候的認知是錯了，即使是對的，也沒有對多少。

因為我活下來走下去都是我自己的事，而他們不管是活著還是死了，都不可能會同我一起前行，他們只會目送我遠去，然後靜靜的等待我回來，就像現在這樣，他們永遠的躺在墓碑下面，而我始終會再次啟程。

第二天一早，我獨自一個人去了高中的學校，時隔多年感覺路變短了，感情卻被時光拉扯得很長很長，最後都變了形，可是卻也變得稀疏平常起來，曾經的深情變成了如今的會心一笑。

面對過去我記住了那些美好，可面對眼前，我在平凡里品嘗著孤獨，內心沒有任何期待和奢望，只想好好的活著，安靜且心安理得生活，最後變得平淡卻再也不敢動情。

車子行駛到一半，收到了一個同事發來的消息，內容有些莫名其妙，是我這個孤獨蟲看不懂的內容，隨後關掉屏幕繼續靠在位置上睡覺。

到站之後，我從車站出來，住進了曾經住過的那家旅館，裡面重新裝修過，看起來上檔次了很多，只是價格我上漲了不止一倍。

旅館的名字沒換，只是裡面的人好像已經換了，是個年輕的小姑娘，以前從來沒有見過。

學校周圍變化不大，穿過一條一條的街道，眼前偶爾還有一點點曾經的縮影，隔著一條街看著學校的大門，激動地眼淚差點流下來，看著那些奔跑的孩子，我也好想像他們一樣，忘掉自己的年齡和身份，肆無忌憚的衝到人群里，然後竄進旁邊的那個商鋪里，掏出身上的所有錢，買了糖全部都塞到兜里。

可是最後也只是這麼獃獃的幻想著，步伐卻沒有往前一步，獃獃的站在人群里，臉上只能露出了滿滿的羨慕，沒有辦法歲月往前走了，最後只留給了我這點資格。

學校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每一面牆每一處欄杆，好像還是原來的樣子，又好像不完全都是原來的樣子。

「顧宇！下午不是還有兩節課？該去上課了吧？」艾薇探著腦袋向著書房裡嚷著。

顧宇一聽看了看手上的時間，連忙關了電腦，推了推眼睛，把旁邊的一件外套抓起來抱在懷裡，出來就遞給艾薇，一臉客氣的說：「是得出發了！麻煩幫我洗洗，謝謝啦！」說著就忙著換鞋。

艾薇接過他遞過來的東西抱在手裡，看著他就說：「好！晚上吃什麼？」她抱著衣服，盯著顧宇一臉認真的詢問。

顧宇愣愣的想了想，腦海里沒有任何答案。笑了笑就說：「……哦！隨便吧！好了！我得走了！」說著就準備離開。

看到他這個樣子，艾薇有些不高興，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低頭攥緊手裡的東西。

顧宇瞥了她一眼，見她這神情，猶豫了一下就又說：「要不你看看芸芸喜歡吃什麼就做什麼吧！你自己決定也行，走了！」他又補充了幾句就離開了。

自從芸芸出生之後，他們的關係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不疏離不親近也不特別，顧宇成為了一個好父親和好丈夫，家裡只有親情卻沒有溫情。

艾薇獃獃的看著他下樓離開，嘆了一口氣盯著頭頂的時鐘，一臉茫然的說：「難道我錯了嗎？」說著就回到客廳無力的坐了下來，盯著窗戶外面，神情就變得凝重起來，此時她神情有些沉穩，完全沒有了曾經的活力和囂張，臉上的輪廓也變得柔和了許多，這是歲月為她雕刻的模樣。

我漫無目的的在校園裡逛著，一步一步走得很慢，門口的保安換了人，身邊路過的都是一些打打鬧鬧的孩子。

路過操場的時候，我看到那顆楊柳樹還矗立在那裡，我緩緩的走了過去，站在那顆柳樹下，柳樹長大了許多，樹榦像一個肥胖的中年人，微風吹過的時候，它晃動著葉子，散發出的味道還是一樣暖暖的，就是多了幾分歲月的濃厚，少了一分年少時的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