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天不為己
「這也是咱村的秘密,你是個人物,以前怕是看走眼了,若是我不行了,你便把這個秘密傳下去吧。」老族長感覺臉上有些火辣辣的發燒,如同被掌摑一般「傳了那麼多年,豐雲怕是不爭氣,也信不過了,這件事萬萬不能讓他知道。」
「豐雲只是貪玩。」老秀才低頭不語,知根知底的他豈不知這個秘密的重大,擔著全村人的命了,萬一傳出去那便是滿門死絕。
「爹跟我說過,若是太平盛世,便獻出去,也讓世人知道咱王家人的功德,若是……」老族長眼神有些渾濁「圖在鼻煙壺中,若我死了,歸你。」
「鼻煙壺?」巧枝走過聽了一耳朵,老族長回頭笑「怎的沒睡?」
「爹,那日我見豐雲翻找家中,像是拿著鼻煙壺走了。」
老族長忽的站起驚得冷汗潺潺,禍根丟了,怪不得這幾日四周被人發瘋一般的翻找,怪不得,怪不得。
「逆子,逆子。」老族長驚得手腳冰涼,踉蹌爬起跑回房中,果然藏鼻煙壺的神龕已經空空如也,這還得了?
「滔天大禍來了。」老族長目光發直,抬手用力扇了自己兩個耳光,老秀才站在門口東張西望「哎呀,二叔莫生氣,莫生氣。」
「該死了,那逆子,我容他天也不容。」一瞬間,老族長蒼老了很多,眼神閃爍著淚水,要知道,這件事太大了,大的誰也承不住。
「這件事你去辦。」老族長一把抓住老秀才的手臉色發黑「給我抓了那逆子。」
「抓?」
「不,不!」老族長打了個哆嗦搖頭「我再想想。」
心碎了個七零八落,疼的氣息散開了,在這都是焦躁苦悶的村裡糅合成了一種怪異的味道,老族長總以為自己心能狠,可這心終究是肉生的,就是指天發毒誓也沒用,在此刻,老族長口中苦澀的咀嚼冤孽二字,不斷咀嚼。
「終究是親生的。」老秀才忽的一笑,眼睛明明亮亮「只是貪玩也未鑄成大錯,訓斥一番也就是了。」
「大錯?」老族長茫然與他對著臉看「會嗎?」
巧枝好像明白什麼,又好像沒有,驚恐站在院子中不知所措,雖說什麼也沒有發生,但是在她意識中天變了。
她的身後是井,扶著轆轤站穩身子,桶卻咕嚕嚕掉入井中,砰,沉悶沙啞的聲音從井口涌動,有一種深深地恐懼也從井中泛濫上來,冰冷冷浸透全身。
「娘,娘……」巧枝顫顫索索帶著哭腔,老太婆呆坐在門框前一語不發,像是丟了三魂失了七魄。
「你養的好兒子。」老族長匆匆出門,咬牙切齒聲音低沉「你倒是養的好。」
這一夜,幾家歡樂幾家愁,深宅大院還是有些冷的,冷的讓二蓮茫然,豐雲又是一夜不歸,冤家張先生也不敢來,提著燈看了三次門板,確認自己門沒關死的,縫隙比尋常留的還大了許多。
月上了中天,輾轉難眠,二蓮心中顫呼呼有些後悔,心慌慌的漫無邊際,院中的寂靜撩撥他的膽兒氣也卸了,若是好好過安生日子。
這讓人焦心的想法剛剛湧出便把自己嚇了一跳,怎能這麼想?
一聲長長的嘆息倒把洋電燈的光給驚得黯淡了許多,二蓮懵然側躺床上摸著肚子,眼眶潤潤濕了。
張先生倒是來了,遠遠蹲在街口黑夜中,本正直的臉略有些扭曲,不來許能安生,也沒了財路,真帶這浪蕩的女人回家?
那是說笑了,豈不辱沒清白名聲,這是扔了這女人心中更是不忍,畢竟有了自己的骨肉,加上自己還能獲得接濟,活的自然好不快活。
他的膽兒小,野心倒是頗大的,靜靜地等到了三更天,悄悄摸索到了門口推開門,寂靜的院子讓他的心驟然興奮起來,有種莫名的激動,像是遊戲的趣味,也是一種對於二蓮默契的滿足,輕輕關門摸進房中。
「還捨得來?怕是又被那個小狐狸勾了魂兒吧?」二蓮微微睜眼,一張小小的薄嘴帶著三分尖酸。
張先生便笑著解釋「在門外站了幾個時辰,也是想的緊,只怕是不方便。」
「有甚不方便?」二蓮嬌嗔費力起身,從旁邊端出早已備下的酒菜「知道你沒吃呢。」
「是餓了!」張先生眼神閃過一絲柔,在這一瞬間,自己發現自己很蠢,這麼好的女子若是死心塌地也許真是一種幸運,畢竟自己也逐漸看清了自己的虛,自己的懦,他終於想明白了自己想要什麼,明白之後反而一舉陷入更大的糊塗。他再次咒罵自己,心中罵著倒是使他不用煩惱了這一切了。
身子確實有些乏力,一杯酒下了肚暖烘烘的看著二蓮的肚子,這個張姓的小子在裡面扎了根的,那便是自己的后。
二蓮做事很活脫,他也明白張先生的患得患失,也明白,若是要把他攥到手心兒,便得壓住自己的怨氣,讓他維持住對自己的情慾,儘管她的念頭有些下作。
張先生是一個野種,也是只知道娘不知道的爹的種,都傳娘被抓上山給土匪壓了寨后逃出便生養了他,他倒是爭氣,學習上進考了學某了差。
後來娘也死了,七歲的他被舅舅收養,舅舅有心將外甥當兒子,奈何這小崽子一般的東西偏生倔,只肯叫舅舅,舅舅雖說無奈依舊好吃好喝供養,甚至百年之後還給她留了一套小宅子。
所以張先生對於這二蓮除了有複雜的感情,更有同病相憐的悲憫,更多的是對於自己沒出生後代的擔憂,二蓮模樣周正的,若是從良離開京城過日子也好。
「二蓮,咱們私奔吧。」又是一杯酒後,張先生臉色漲紅有些口吃「離開這裡,置點田地,好生過日子。」
二蓮遲鈍,也料想過日後,只是……過清苦日子敢想嗎?
窮了怕了,那是從心中的一種恐懼,若是這樣,自己何苦又做出這麼多苦事兒,臟事兒?
「這事急不得,也不能急。」二蓮心中泛起一絲悔意,這張先生怕真不是託付終生的人,這張先生倒是藉助酒精與黑夜來積蓄起自己的膽量「咱們走吧。」
「走,去哪裡?」二蓮像是問自己一般「又能去哪裡?錢呢?」
「這個畜生。」張先生有些貪婪的看著房中擺設,一股惡毒的情緒不斷翻湧,這本該就是自己的,包括房子,女人,那當然還有錢,有了這些,自己豈不是也成了上層的老爺?
他的眼神冒出鬼火,身子里一股旺盛的陽氣呼呼直冒,幹了這個狗東西……
二蓮目光暈暈乎乎,看著張先生「你……」
「咱們做了他吧,讓他……」張先生試探的看了一眼二蓮「可保住這富貴。」
二蓮的腿一軟,這不是第一次談這個話題,但是看得出這一次張先生的決心很大,一定是要幹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