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貪慾作怪
「這……」老警察有些為難「局長,這件事兒可太大了,牽扯到了三十七家商戶,數百人的身家性命呢。」
「都不是外人,何必打這個官腔?」邱明甲哼了一聲,皺起眉頭「老孫,你也算是老人兒了,這裡沒外人,都是自家的弟兄。」
「是是是。」佐佐木連聲應承,眼神卻露出一絲不屑輕笑「自然之道邱局長照顧咱們,我已經備下了兩處宅子,也是勞煩博敦兄給從中斡旋才購置的。」
「也沒什麼,都是前清王公貝勒曾經的府邸,原本想著也只有邱爺這等身份的才配得上。」博敦微微躬身「上座吧。」
邱明甲表情平靜忽的一笑「好大的手筆,兄弟這也是難為我這個哥哥,這事兒不太好吧?」
「哥哥哪裡話說的。」博敦心中厭惡至極卻也無奈,這個邱明甲太過於貪婪,但是手握大權,縱然想殺了這個吸血蠅好生喘上幾口氣。
「這宅子還帶著田產哩,有三百畝。」博敦微笑痙攣般聚攏低聲「裡面陳設也值兩棟宅子了。」
「哼,這些蛀蟲財產活該充公,躺著喝血是不行的。」邱明甲的表情忽的有了色彩「兄弟好意哥哥領了。」
那老警察連忙將一些文書遞了過去「只是查封並沒有一絲一毫的動過。」
佐佐木已經朽的不行了,心中的怒火強自壓抑在看似輕鬆而持久卻麻木不仁的笑中,晃著兩顆凶厲的眼珠打量,驚詫於這不中用的東西竟然真的敢虎頭撩撥鬍鬚,真將日本房產充公?
一頓酒宴熱鬧的緊,邱明甲坐在主位陰風怪語的一番訓斥,下面陪坐人諾諾不敢說話,待到舉筷的時候,整桌的席面兒早已沒了半分熱氣。
登峰造極的裝腔已經遠比往日純粹,敗壞了所有人的興緻,日後本似貌合神離的關係儼然成了下屬,屎尿屁的東西絲毫不在乎別人心中的反抗,自然這邱明甲也決計想不到這些餓狼似的人怎甘心當得一條狗?
酒席散去,邱明甲志得意滿離開,在暮色深沉之中,門開著,佐佐木輕輕推倒剛剛邱明甲坐的椅子,陰沉沉的目光像極了閱盡滄桑的老人,忽的發出一聲準備充足的冷笑,含混不清又刻薄無比。
「什麼狗東西,王八蛋。」博敦涌著的血堵住了嗓子,哆嗦了一下用力一拳錘在桌上「遲早弄了他。」
「撤了東西,從新再上,我們暢飲。」佐佐木袖手淡淡笑「畜生用的東西,便不能再用了。」
這笑容讓博敦骨頭縫都發冷,連連點頭「是,是的,誰屑與畜生一桌。」
佐佐木忽的睜眼掃了一眼,又閉上了眼睛。
博敦打了個激靈,自覺失言,抬手輕輕一巴掌輕笑「瞧我這破嘴。」
南王村的多餘之人栓子在領略了自已從沒想到過出類拔萃的獨特人生之後,在一個平凡的日子裡,孤獨的栓子越活反而越有了韌性,回到家中足足歇了一大歇,安穩了一天。
恰在歇息的時候,門外響起騷亂聲,這聲音讓栓子很熟悉,分明是誰又丟了性命,他匆匆出門,此時門口已經躺著兩個人,一動一靜有聲或無聲,橫躺的老人分明是丟了命,而另外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疼的呻吟,不斷扭動身軀。
周圍十幾個百姓站在遠處議論著,女人掙扎摸著牆壁爬起,轉身看著那百姓中怒斥「狗,日本人的狗!」
百姓之中,三個面色陰冷的漢子獰笑,一個漢子撥開眾人提著尖刀「倒是一個脾氣倔的,這都不死?」
那女子表情並不痛苦反而更多的憤怒,甚至還笑「你們看那,這是什麼世界,你們難道不醒嗎?」
那漢子一把採住頭髮摔打在牆上,抓住那衣服用力拉扯「這張賤嘴,一個娘們兒不去伺候漢子倒是在這裡拋頭露面。」
眾人一陣鬨笑,看客們倒是更貪婪的看著那露出膀子更多一些,那女子生生凄涼,慘絕人寰,倒是看客們的笑讓人更是悲冷,
「狗日的,滾!」
栓子怒火中燒,一把抓住那持尖刀的拳頭,反手一拳打翻了那漢子踹了一腳「欺負婦孺算什麼本事?」
那漢子驚了,倒是想不到誰敢這麼打人,驚聲「你知道我給誰辦差,竟然敢打我?」
「上有官法,下有倫理綱常,我管你是誰?犯了罪抓了審,怎能當街殺人?」栓子的怒火壓抑不住,再起一腳踹翻那漢子。
「好!」倒是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四周百姓麵皮變了悄悄後撤,露出那兩個漢子,看到栓子的蠻橫,倒是讓這兩個人心裡怯了,橫的怕不要命的,這栓子一看就是不要命的楞種。
「你不怕惹得災禍上身?」後面跳出一個色厲內荏的聲音,看樣子還想吼什麼,那栓子眼神像是惡犬忽的抬頭笑「你不怕成了城外的枯骨?」
三個漢子恐嚇似的揚起尖刀,栓子心中怒火更勝,咆哮一聲「看準了,若是在不走,我定讓你們給這老爺子償命。」
那幾個漢子轉身跑走,心下也知道,這種事兒見不到官的。
那女人坐在牆根有氣無力的笑「倒是有一個醒著的。」
「沒事吧?」栓子轉身看著那女子,那女子表情複雜,忽的笑了「勞煩小兄弟收拾這裡,請口棺材吧。勞煩帶我去首善醫院。」
「嗯,我先帶你看傷,你這傷太重了,」栓子回頭看了一聲巧兒,讓他花錢僱人收拾屍首報官。那女子一把拉住栓子袖口「莫報官,我認得你,咱見過,收斂了便是。」
栓子背著女人急匆匆去了首善醫院,見了方天源倒是把他嚇了一跳,匆匆安排下治療,此時栓子才想起,這邊是曾今見過的那個優雅的旗袍女人,舉著傘的影子印象很深。
「栓子兄弟。」方天源臉色鐵青匆匆跑出「勞煩你把那屍首處理收斂,這事兒不要鬧大了,悄悄地做了吧。」
「好!」栓子也隱約摸到一絲厲害,那方天源遞過十塊大洋點頭匆匆回去,懷揣大洋的栓子回去,巧兒已經雇了幾個人一架車,裹上了草席準備拉出城去,門口血漬也清洗乾淨。
栓子拖人購置了一口棺材,直接拉出城,將其下葬后做了個標記。
巧兒跟在栓子身後又提著一些香燭紙火,雖不知道栓子的用意,料想也是這個意思,火石火星四濺,那長明燈便悠悠的亮了。
「決計是一個苦命的人呢。」巧兒曾看了一眼那老頭枯瘦的手,也是嘆息,輕輕哼著送靈的曲子,栓子沉默,算是替那女子給老人磕了個頭。在山野間朝西燒了紙,靜靜地看著這新土翻蓋的舊墳塋。
道上馬車鈴鐺搖晃,那女子裹著傷坐在馬車上面孔痴獃,一遍東張西望的看,費力提著一個包袱,她好像在低聲的哭泣,又好像是捂著嘴發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