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以禍之名

第八章 以禍之名

回到山上,張復漢好像喝醉了,臉色漲紅的可怕,抽出破鋒刀不斷恐嚇姑娘,時而輕輕用刀背拍姑娘肚子,眼神閃爍看不清道不明的火苗,倒像是挑選一頭能生養的豬一般,姑娘不敢動,低頭哽咽一下,忽的打了個哆嗦臉色顯的更是蒼白。

天青站在破窗口,扶著牆咬牙,哆哆嗦嗦摸著破刀的刀柄「剁了這個狗日的,剁了!」

張復漢得意將刀扔到桌上拉著姑娘去了廂房,此時甚都看不見了,只聽得吧唧吧唧以及輕微哼哼聲音,栓子手腳冰冷咬牙攥著刀用力在牆上鑽,就像鑽死張復漢這個王八蛋,鑽!

砰,一聲聽不清的動靜響起,響槍了還是爆竹?砰,又是一聲響,一個東西忽的飛過擦著栓子耳朵打到牆上倒是濺起火星。

亂了,栓子忽的冷汗淌下,是槍子兒?四周亂鬨哄一團,山下響起喊叫聲,張復漢匆忙攏弄著衣服「哪裡響槍?」

槍子兒噼噼啪啪打在門板上,栓子驚恐的腿肚子都有些轉筋,張復漢一把拉著栓子進門關上「你個驢球,等槍子兒呢?還不快跑?」

門口一個漢子抱著槍剛要進門猛然一仰倒了下去,後背一灘血如同耀眼的紅花綻放一般,栓子撲通跪在地上,這是打槍哩,要死人。

張復漢抓起槍怪笑著沖了出去,仰天放了一槍「咱也有槍,放槍,快放槍。」

那女子掩著衣服貼在牆根抱著頭瑟瑟發抖,這倒是讓楊栓子對他的好感消散甚至略略有些厭惡,已經髒了身子,這下賤模樣。

栓子轉身扶著桌站起,眼前就是破鋒刀?他哆哆嗦嗦抓起刀鞘怎麼也插不進去,索性抱著貼到門口閉上眼睛,女子驚恐「帶我走吧,帶我。」

槍聲本來激烈,張復漢放了兩槍后槍聲倒是歇了,只是楊栓子有些眼暈,看著門外影影綽綽的影兒眼暈,都是一群惡鬼哩!

他用力閉上眼摸著門口走出,拚命的跑,跑,連滾帶爬只是死死抱著刀,這是爺的刀,莽撞懵懂的鑽入一堆荒草,心裡安生了幾分,他頹然躺倒在地,一堆荒草不斷撫摸他的臉,月色在草中忽隱忽現,他的幾滴淚哆哆嗦嗦流下,他拚命的把腦袋向草叢裡鑽去,這狗膽子,怎的自己跑了呢?

他頭拱地用力的摩擦臉,怎的自己跑了,臉呢,許帶著那女人,女人也許……

回去,栓子抬頭咬牙切齒,山上隱隱響起崩豆一般的槍響,腿又抽筋了呢,好疼。楊栓子只覺得渾身冰涼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心中也有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泄,發瘋似的掄圓了胳膊霹靂吧啦扇自己大嘴巴,用力砸鼻子,讓他出血,抱著頭瑟瑟。

北平城門口,大消息傳來,警察廳破獲了一起匪徒綁票案子,抓了四五個人,打死了六個。城門口倒是圍的人多,指著那幾個被鐵絲捆在木頭上的破落漢子。

幾個漢子被捆在哪裡茫然而又恐懼,幾個孩子撿起石頭砸著,卻引得幾個大人呵斥,咬牙切齒踹了孩子一腳,滿臉堆笑的對著幾個被捆的漢子點頭哈腰。

楊栓子也站在人群中不知所措,這幾個人有三個自己還教過,他站在那裡看著漢子,一個嘴角乾裂的漢子茫然抬頭掃過人群,這人群轟的後退紛紛躲開眼睛,別讓他認到了,報復就不好了。

漢子看到了楊栓子,楊栓子表情生硬有些不知道哭好看還是笑容易,漢子笑了,喃喃咿咿呀呀唱起小曲兒,儘管腿還在哆嗦,竭力表現的更是英勇一些吧。

起風了,栓子下意識的打量那城門洞子,隱隱露出拳頭大的光,幾個當兵的背著槍走出,他慌亂的走,腳下確實一趔趄,好像踩著一顆頭,低頭端詳才知道是一塊像是漢子腦袋的石頭,他的小腿緊繃,半晌腿抽筋的疼,他跪下搬起石頭放到路邊,跪著慢悠悠的爬,路旁的荒草有些凄迷。

一架馬車滿悠悠走過,車上傳過微微抽泣聲,栓子抬頭,那被綁的女人坐在那裡哭,有個男人正在勸。女人看到了栓子,眼淚登時止住了,目光好像銳利入刀一般挖著栓子的心。

這一剎那栓子張開嘴好像要說什麼,但是嗓子好像被人用生鏽的鎖鎖住了一般,吐不出半個字。

要死了,那女子若是伸出手,怕是自己也得掛在木樁上等著砍頭,那雪亮的刀早已磨好了吧。

女子噗嗤笑了,捂著胸口笑的歇斯底里,笑的栓子忘記了恐懼,笑什麼,笑自己要死嗎?

「狗日的命,不如狗,狗不如!」

罵聲隨著馬車逐漸遠去,濺起一地風塵……

栓子站起身茫然張望,我是誰?這裡是什麼地方?我在這裡作甚?腦子有點熱,好像發生過什麼,這種發生讓一個從村裡活了十幾年的人有些茫然,他試探的用腳觸碰人生,卻不知道人生這架馬車的車輪是壓腳的,而且很疼。

短短几天,栓子經歷了他永生難忘的東西,刻骨銘心。

站在長城上,四周一片蒼茫,栓子有些茫然,耳邊好像依然回蕩那話「長城萬仞天四萬萬人守,若是敵寇至,破鋒刀在手。」

破鋒刀已在手,但是此時楊栓子感覺自己說的都是笑話,徹頭徹尾的笑話,他噗嗤笑了,仰著頭擦淚,也不知王六爺當年走出長城謀生,心中若何想的,是否也是此時自己的心態?

刀是人之膽,刀在,膽呢?

他瘋狂叫著,拚命在長城上奔跑,膽呢!來到一處垛口,他向遠處拚命嘶吼,嘶吼……

冬季日短,天上雪紛紛搖搖,灑落地上帶起一片寒氣,像是一團迷霧籠罩了整個街道,行人步履匆忙雜亂,栓子裹著破襖蜷坐在路邊棚下有些出神,雪落地似乎有些瑟瑟聲音,卻把整個大地襯托的更是沉寂了。

隨著幾聲咳嗽,他回過神,臉色變做恭順,轉頭撿起被雪鋪滿的木柴輕輕吹了一口塞入火膛之中。

燒旺的火呼呼閃爍火苗撩撥的眉毛生疼,栓子蹲在那裡看著爐上煙霧瀰漫香氣,四周叫賣聲倒是讓他的心不斷地抽動。

「莫再添柴了。」一個窮愁模樣的老漢看到火苗倒是心疼的緊,一把拉開栓子抽出兩根木頭塞入灶下的灰燼之後熄了火,搖頭嘆了口氣「莫要多燒,柴不要錢?」

栓子看著起鍋的熱騰騰饅頭咕咚咽了口口水,老漢叼著眼袋躲開栓子的眼神「莫看了,看也沒用,自古種田人吃不起米,曬鹽農吃不起咸,哎,這後生。」

老漢煙圈微紅了,好像恰說中甚心事,抽出腰間眼袋桿兒哆哆嗦嗦點燃,吸了一口鼻涕悵然「我做了一輩子饅頭,早已沒了期望,俺娘臨死都沒捨得吃上一口,你吃?」

嘲笑是的又擤了一大把鼻涕順手抹在黑漆漆的牆上,撿起灶台泛著污氣的抹布擦手,轉頭忙碌,半晌甩下一句話「生活不好討哩。」

老漢坐在破敗的棚前咿咿呀呀的唱著,唱的聽不清楚是什麼方言的調子還是老漢自己杜撰的東西,翻來覆去,嗓子沙啞滄桑。

栓子擦擦臉上的黑塵,沒想的臉上的黑灰越擦越多,反而塗抹了一個大花臉,回頭看著蜷縮在木柴堆里的破鋒刀,卻沒有去碰一下的心思。

「吃一個吧。」

栓子愕然抬頭笑,那老漢也笑轉頭順手在板凳上磕煙袋「吃一個吧。」

一時間,那腸胃彷彿火燒一般糾結,栓子咽了口口水,竭力不去看那熱騰騰的地方,蹲在牆角又是笑。

「你幫我燒了快半月的柴,爺倆也算個緣分,吃一個當抵了工錢吧。」老漢用煙袋顫巍巍指指灶上蒸籠「吃了再去討生活吧,我養不起。」

栓子恭恭敬敬起身打開籠蓋,一股香氣瀰漫,這是瞬間像是回到了原野隴上的感覺,他顫巍巍雙手捧起一個雪白饅頭,看著自己手印有些懊惱,拚命的擦拭雙手,半晌,再次放下,饅頭上的手印有些觸目驚心,他再次托起猶豫,饅頭上的手印越來越多了。

他拿起饅頭掰開將一半收入懷中,彷彿多了一顆熱騰騰的心臟一般,隨即撿起破鋒刀背在身上,將另外的半個饅頭恭恭敬敬送到老漢手中,跪下磕了兩個頭。

老漢竭力躲避那眼神,口中呼嚕嚕作響「我沒法子,沒法子的。」

栓子點頭,沒有說話走到雪地上,踩出一個腳印,咯吱咯吱作響,老漢沙啞嗓子「後生,向西走,莫回頭,尋個生計吧。」

他回頭,露出笑,眼神亮晶晶拚命的笑卻不發一言,轉頭飛也似地跑去,老漢抓起半個饅頭慢吞吞啃了一口,咀嚼不已,眼神早已迷醉。

這就是生活?

老漢惡狠狠將半個饅頭塞入口中,用力塞入嗓子眼,眼神如餓狼一般,用力的咽了下去,噎的天旋地轉踉蹌站起跪倒在雪地上。

栓子迎著風雪跑,他不敢回頭,這已經是他尋得第三家了,能收留他的根本沒有,這年月下,誰家還能敢多一口人吃飯?更莫說是工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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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痕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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