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仙女的居所
漁人碼頭沿江是一溜的風情酒吧，酒吧外設有露天茶座。各色霓虹招牌映著疏落有致的花樹，其間散坐著三三兩兩的情侶或朋友，伴著浪漫的爵士樂，吹著清涼的江風，淺酌慢品著手裡杯中的琥珀瓊漿。
薇薇穿過防腐木鋪的棧道，耳邊的爵士女聲傳達著慵懶的氣息，她的心卻難得放鬆。
大姐該不會是因為冒牌名表和沈赫吵架了吧……
停車場最邊緣靠江的位置，兩道忽閃忽閃的車燈，像一雙眨動的大眼睛。
菲菲找不到車位，只好停在人行道邊上。打著雙閃燈，趴在方向盤上，心頭好像墜了一塊千斤大石，沉得不能呼吸不能思考，只想逃離沈赫。
「大姐，你還好嗎？」
薇薇被大姐生無可戀的神情給嚇壞了，急切地敲打車窗。菲菲抬起頭，下意識地抹了一下眼睛。眼睛里並沒有淚，好像不應該為這樣的事流淚。如果把事情攤開了說，倒顯得她不是好女人……
「沒事，你上車吧。」
沒事會大晚上的不在家裡和新婚的丈夫恩愛，跑到郊區投宿？
大姐不說，薇薇不好追問。
「宿舍在哪兒？」
菲菲顯得有氣無力，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像軟弱無力。
「如果你放心，我來開車吧。」
「你會開車？」
「高中畢業那年咱爸給我報的駕校，拿到駕照都四年多了，算不算老司機？」
「天，咱媽肯定也不知道你考了駕照。都沒聽咱爸說過！」
薇薇緩和氣氛的話題很管用，菲菲說話自然多了，神情也不像剛才那麼壓抑。兩個人交換了位置，不到五分鐘就開到了薇薇的住處。
一座不大的平房小院，四周全是竹林。菲菲下車就傻眼了，不知道在城市邊緣還真有帶院子的平房。
「你們公司的宿舍怎麼是這樣的？」
「那要什麼樣的？」
「我以為是樓房。這裡很像頭條新聞里，那些在鍾南山修行仙女的居所。」
「仙女的居所可不會有雞屎味！不過等我有空，可以按仙女居所的標準稍稍改造一下。」
薇薇笑著打開門。薇薇這麼一說，菲菲才聞出空氣里四下飄散的雞屎味。小院隔壁是一處農莊的果林，果林里放養著走地雞。
開始薇薇還覺得與果林為伴能時時嗅到果香，後來才發現果香沒聞到，經常是雞屎味飄進房間。
菲菲趕緊掩住鼻子跨進屋裡。等薇薇開了空調關上窗，才長長地緩了一口氣。
「怎麼樣，還打算住這裡嗎？」
一間半的小屋，算是一廳一廚一衛了。說是客廳，其實只是一個比較寬的過道，擺了一張三人的木靠椅，另一邊牆上掛了一個二十九寸的老牌電視。
過道盡頭是卧室，靠牆擺著一張一米五的木板床，窗邊是一張半舊的兩屜書桌和一把腿腳斑駁的靠背椅。床對面是一個簡易拉鏈衣櫃，旁邊立著一個三層的竹木鞋架，鞋架上放著兩雙白球鞋和一雙淡藍的膠拖鞋。
菲菲站在卧室門口打量一圈，有點猶豫了。
「你們公司的宿舍條件也太艱苦了……」
「一人一間不算太艱苦，就是沒有什麼電器，我怕你呆著會覺得悶。」
「洗衣機也沒有？」
「手洗得更乾淨，更健康。」
薇薇朝大姐笑笑，起身去沏茶。大姐和二姐從小就養尊處優，雖然家裡不是大富大貴，也沒讓她們十指沾過陽春水，從沒讓她們做過任何家務。
「……」
菲菲委曲地扁了扁嘴巴。這麼簡陋的住宿環境，公司效益肯定也差，收入肯定也好不到哪裡去。菲菲暗暗嘆息著，為妹妹難過。
菲菲雖然不是很關心薇薇，不過也知道她考的是本市九八五名校，名校大學生怎麼會混到這種地步！
可是就算這裡條件再差，今晚也得住下，實在是過不去心裡的那道坎啊！
喝了薇薇沏的菊花枸杞茶，菲菲終於忍不住還是吐露心聲了。糟心的事不能找母親說，也只能向妹妹訴說尋求安慰了。
沈赫的父母要來定居，菲菲不想和他們一起住。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生活，又要被長輩監督說教，菲菲覺得委屈，覺得被傷害。當初沈赫可沒說要和他父母一起過。
「你見過他父母嗎？是不好相處的人嗎？」
菲菲搖搖頭。結婚的時候沈赫說父母在療養，沒辦法過來。菲菲雖然覺得遺憾，不過也沒太往心裡去。哪知道婚禮不來的公公婆婆，卻突然要來一起生活，菲菲實在是想不通。按說沈赫的父母也頂多五十來歲，正是退休享受生活的時候，幹嘛非要來打擾兒子的生活。
「反正我不喜歡和老人一起住。」
「就因為這個離家出走？」
「不然呢？」
薇薇笑得合不攏嘴。菲菲有些惱了，抬手揪住薇薇的胳膊。
「你是年輕不懂事，不知道和老人一起住有多煩。大家生活習慣不一樣，口味也不一樣，住在一起又彆扭又沒有隱私。晚上洗完澡想穿件弔帶睡袍都不方便……」
「你要是不喜歡，可以給他們在你們房子附近買一套公寓，這樣大家既可以相互照應，又互不打擾私生活。」
「這個主意還不錯，我怎麼沒想到呢！」
菲菲恍然大悟，當沈赫跟她提父母要來時，她只顧著驚訝然後憤怒和委屈了。
「大姐，我送你回去吧。你想想，你就這麼跑出來，又不接沈赫的電話，他肯定會告訴咱媽，說不定這會已經跑到咱家找你去了。」
「是呀，真該死！這事千萬不能讓咱媽知道。我是長女，以後還得給咱媽養老呢，哪能讓沈赫他爸媽搶了先。」
菲菲立刻放下茶杯跳起來。
「那我還是回去吧，別讓沈赫驚動了咱媽。明天就讓沈赫去買公寓……」
對於大姐一驚一炸的急脾氣，薇薇只能隨她去了。
薇薇沒有猜錯，此時沈赫正在趕往姜家的路上。車子被菲菲開走了，沈赫攔了半天計程車也沒有攔到，用叫車軟體呼來一輛，才算火急火燎地去找姜菲菲。
付美玲泡香薰浴足足有一個小時，終於身心舒暢地披上浴袍從浴室里出來。淺勘了幾口紅酒，突然想起什麼，輕輕敲了敲瑩瑩的房門。
「媽，你還沒睡呀！」
瑩瑩把粉色的米兔眼罩往頭頂又移了移，眼神有些迷朦。
「準備睡了。」
付美玲笑眯眯地看著女兒。準備睡了肯定不是來道晚安的，瑩瑩等著母親的下文。
「你明天開始就開我那輛豐田雅姿練手吧，這樣撞一下也不心疼。你把你那張金卡給我，我想買一輛賓士。」
「啊……」
瑩瑩睡意全消，吃驚地望著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