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超生

朝陽公主有了一個小妹妹，她很喜歡妹妹，經常坐在她身邊摸她的臉，這個寶寶的臉略有點圓。

朝陽很喜歡這肉肉的感覺，每次摸完都會下意識地摸下自己的臉蛋。

「她肉多我肉少」她喃喃自語到。

時間過的可真快啊，一家四口迎來了第一個快樂的新年。

1978年，這一年莊稼有了不錯的收成，泉貴也多了一點點的「巨款」。

他終於不在小氣了。

年來了，泉貴狠了狠心、咬了咬牙。他一次買了五斤白面。他想讓孩子們嘗嘗細糧的滋味，這是他們家這幾年來第一次這麼奢侈地買東西，痛快極了。

泉貴仰著他那並不高傲的頭，梳理著自己那幾根油的貼在前額的頭髮，這錢花的真舒坦呀，多少年了，泉貴窮的沒有了尊嚴與興趣，更別提這麼瀟洒地花錢，他覺得自己終於有機會混出樣了。

當年的他明明是個帥小伙，可如今。

泉貴伸開自己的雙手，本來是想擋擋陽光的。那一手的繭子，手心上那密密麻麻、深深的的溝壑，這是一雙蒼老而又略顯無力的手。

他上過學嗎？他有文化嗎？歲月磨沒了他的思想，貧窮耗盡了他的睿智，他只是一個認干卻無能的小老頭。

「唉」泉貴嘆了一口氣，想起自己的過往生活，看著這一雙曾經摸過筆的令他驕傲的手。他努力搓著，想搓平那些老繭.....

這怎麼可能呢！

愁苦的回憶只是一瞬間，生活畢竟是要快樂地過下去的。

泉貴擦了擦眼睛，他的手濕了。他趕緊使勁擦擦，怕她的寶貝女兒看到。

泉朝陽可不管這些。

她開心的不得了，今年的春節比以往不同了，多了一個妹妹，對她來說也就是多了一個玩伴。

她很愛自己的妹妹——這是一個像爸爸一樣傻呼呼的女孩，桂清總是這樣說，朝陽記住了她媽媽的話，每一次都是小大人般指著朝霞這樣說她。

「傻呼呼」泉朝陽一面說，一面捂嘴笑。她一會指指爸爸，一會指指妹妹。

朝霞只是有追隨著姐姐傻傻地樂著。

泉貴不出聲，抿著嘴任由女兒指來指去。

朝霞膽子很小，自己一個人都不敢出門，要是有人逗她說把她帶走，朝霞就會放聲大哭，哄都哄不好。

年夜飯豐盛了許多，雖然沒有什麼特別的，但一家人的素菜里終於有了點油腥。

這是朝陽最喜歡的味道，她有點變饞了。

泉貴看著飯桌上的兩個寶貝女兒，他很開心，一個邪念在他呆萌的內心裡產生了。

他想要個兒子，在農村一直以來都是「重男輕女」的，雖然他泉貴並不認為自己也這麼庸俗，但骨子裡的東西是驅趕不走的，這是從朝霞出生后，泉貴藏在心裡的一個歪念頭，他不敢同桂清說，只是默默地想著怎麼辦。

1979年的二月看起來並沒有那麼寒冷，泉貴的心很暖，因為桂清懷孕了。

泉貴既興奮又害怕，他已經有了兩個寶寶，如果他堅持要生這第三個，計劃生育這關怕是不容易糊弄的。

超生一定是要被罰錢的。

沒錢，愁啊！

憨人有憨道，想不出辦法，泉貴也只有拖著了。

走一步看一步似乎是所有借口中最好的。

桂清的肚子越來越大，她擔心的不得了，她害怕被村裡管計劃生育的大姐發現她懷孕了。

家裡沒有錢，桂清很害怕被罰。

「別怕，來檢查的再說吧」泉貴這樣安慰著桂清。

「超生」對於一個貧窮的家庭來說真是嚇人呀，可怕的就是被罰款。

自打桂清懷孕她一直在恐懼中生活著，每天她偽裝著自己，稍有風吹草動就東躲西藏起來。

桂清瘦了，她的眼睛很無神，原本的瓜子臉不知去了哪裡，一雙不大的眼睛凹陷了許多。

天氣越來越暖，桂清的肚子也越來越大了，眼見著桂清的肚子不停地往出鼓，泉貴有了個好主意。

「回娘家呆一陣吧，反正現在莊稼都長的很好，我一個人在家看著就行了」泉貴說。

桂清答應了，第二天她就帶著朝陽一起搭堂哥的毛驢車去了娘家。娘家也並不富裕，泉貴給桂清帶了一袋玉米面，還有一些土豆。

這些就算是桂清母女「躲難」的口糧了。

桂清和朝陽走了，一歲的朝霞被留在了家裡。

朝陽三歲了，她從來沒有坐過車，鄉村的土路到處都是坑窪。

一路上小朝陽是吐了又吐，只能躺在車上行走。

桂清也很累，不知道什麼時候娘倆都睡了。等她們醒來時，才發現帶的糧食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桂清急壞了，那一袋玉米面是一家人兩個月的口糧，平時她們為了省著吃，都是對些野菜一起貼餅子吃的。這要是丟了，她們娘倆可怎麼活呀！

堂哥也急壞了，她怕桂清著急，就讓她們先下車，調轉車頭回去找了，幸運的是堂哥走了一里多地找回了糧食。

桂清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了，她笑了，露著潔白的牙齒笑的很誇張。

「真是謝天謝地呀」桂清說著，眼裡不由地泛出淚花，日子太苦了，她的心也太累了。但為了孩子，為了這個家，她願意同泉貴一起努力。

這是自從桂清嫁給泉貴后從未動搖過的心愿。

家對於這個農村女人來說是天是地，她可以犧牲性命來護她孩子與丈夫的周全。

對於窮人來說，糧食真的就是她們的親人。

貧窮讓人害怕飢餓，桂清是窮怕了，她從來不敢浪費一粒糧食。

七幾年在我們這個偏遠的小山村，能吃飽飯的家庭並不多。我們的幸福真正到來的時刻是82年以後，那個時候，家裡有肉吃、有餘糧，也開始有積蓄了，但孩子多的家庭，仍舊會是外債累累。

桂清在娘家住了一個多月，她太想朝霞了，挺著六個月的身孕，桂清決定帶朝陽回家看看。

回家的感覺真好，泉貴把朝霞照顧的也很好，這讓桂清很意外，她很欣慰自己的丈夫這麼體貼。

剛回家的小朝陽也是很興奮，在家沒呆一會，就被小夥伴們拽出去玩了。

艷華、小扣、大伯家的玲子姐都是朝陽最要好的朋友。

農村的傍晚是孩子們最快樂的時刻，全村的孩子幾乎都能出來玩耍，大大小小几十個，很熱鬧。他們像自由的小鳥，玩著喜歡的遊戲——跳皮筋、捉迷藏、摔泥巴、摔跤、打滾......

朝陽的童年很快樂，她無拘無束地快樂地成長著。

桂清回來沒幾天，就被鄉計劃生育的胖女人知道了，泉貴都不知道消息是怎麼露出去的。

正所謂：沒有不透風的牆啊。

不能再躲了！說實話桂清的肚子大了，她真的有點躲不動了。

這天，泉貴一家剛吃午飯，小扣氣喘噓噓地跑來了，她是桂清堂哥的女兒，今年五歲。

「桂姨，我爸說讓你藏起來，有人來抓你了」小扣磕巴地說著。

小扣家住在村子最東頭，誰來找人基本上都去她家問。

泉貴也不傻，他猜到了是什麼事，他趕緊拉著桂清往後院走。

桂清被藏到了地窖里，泉貴此刻覺得自己很聰明。

可他沒想到管計劃生育的周大胖子更聰明，一下就知道去哪找人，一分鐘不到桂清被扶了出來。

「不能換個地方藏啊，家家都往地窖藏」胖女人咧個大嘴露著大黃牙沒滋沒味地說著。

「你家有兩娃了，這個不能生了，政府不讓。」周大胖子說的很霸氣。

「我沒兒子，咋就不能生了」泉貴吐了口痰，說話也強硬起來。

「說不能生就不能生，窮這樣生下來喝西北風啊」大胖女人諷刺地說。

「就生，我看你能怎地，別人家生你不敢管，憑啥管我」泉貴怒喊到，他的眼神不在逃避，他一個窮的只剩下孩子的人有什麼好怕的。

他這樣想著。

「人家親戚當官，你一個啥也不是的人，就不行，現在就去衛生所」大胖女人臉紅脖子粗地一面吼著，一面拖著桂清往院外走。

「你敢，我今天就要教訓教訓你」泉貴急了，他的眼睛瞪的很大，露出了凶光。

」你敢嗎？看你那窮樣，你動我試試「大胖女人跳著腳挑釁到。

」挨，挨「大胖女人扭動著大屁股挑釁著。

她繼續推搡著桂清往門外走，朝陽和朝霞都哭了，她們不明白怎麼回事，一起使勁往回拉媽媽。大胖女人也生氣了，她怒吼著：

「都滾一邊去，反了你們了，小**孩子」大胖女人嘴沫啷嘰地說。

朝陽被推了個跟頭，哭得更厲害了，小玲姐扶起了朝陽和朝霞。兩個女孩受了驚嚇，不停地哭喊著，鼻涕和眼淚弄了小玲一身。

女兒的哭聲讓泉貴受不了了。他不想在忍耐了，不想再任人宰割了。

「就反了，咋地」泉貴被激怒了，他瞪著眼睛，抄起一塊板磚朝胖女人打去。

泉貴的速度象閃電一樣快，旁邊的人還沒有看明白是怎麼回事呢！

「啊」胖女人老周倒在地上，頭上流了很多血。

「讓你欺負我，欺負我」泉貴踹了胖女人幾腳，拿著磚頭還想打，被鄰居們攔住了，大家怕他打死這個令人討厭的壞女人。

「快報警」胖女人一面擦著頭上的血，一面忐忑地說。

桂清被嚇壞了，她臉色發白，雙手發抖，不停地捂著肚子。

「是不是要流產啊」嫂子大叫著。

泉貴也嚇傻了，他扔掉磚頭，飛一般地抱起桂清，毫不猶豫地從大胖女人身上邁過。

大哥套上了馬車，拉著泉貴和桂清向衛生所奔去。

泉貴的手在抖，他又一次怕了。

桂清躲過了這一節，孩子保住了。

泉貴由於打人被胖女人告了，警察來把他抓走了。

桂清沒有了主心骨，她心裡慌急了，不知道怎麼辦好。孩子們圍著桂清哭，她也急的直哭。

」咋辦呢？「親戚們都來了，大家都說泉貴打的好，說村裡好多超生的周大胖子都不敢惹，村裡要求她抓典型，別人家跟她拚命她不敢惹，看著泉貴憨厚就來欺負她。

」咋不打死她「二嫂氣憤地說。

二嫂去年就被周大胖子逼著做了個孩子，做手術的醫生是周大胖子的表姐。據說原來是個獸醫，啥也不會，就是膽大敢幹。自從周當了計劃生育幹部，她就轉行了，專坑沒錢沒勢的鄉下人。二嫂手術，留下了嚴重的婦科疾病。

」說這屁話有啥用，人被抓走了，不救啊。就知道她媽地惹事。「二哥沒皮帶臉地呲達二嫂道。

桂清抱著朝霞蜷坐在炕上，眼淚弄濕了她的衣服，她擔心泉貴，怕別人打他。她不停地搓著朝霞的衣角，和孩子一樣只知道哭。

「嫂子，你領兩孩子去大胖周家吧」小叔子泉糧挑著眉毛說。

桂清沒明白啥意思，她獃獃地看著小弟，那渴望的眼神真是令人心碎，她太需要幫助了，以前家裡的事她不用操心的，無論什麼泉貴都會去想辦法解決的，儘管泉貴也不擅長這些，但對桂清來說，泉貴能為她解決任何的事情。

「你們娘三就去她家賴著，什麼時候她去派出所保我哥什麼時候你們在回家」糧子很有信心的說，他的眼睛在不停地轉動，眉眼間似乎都在算計著，像是想好了周全的計策。

「行嗎？」桂清忐忑的問。

「只能用這招了，你們去他們還得供你們娘三吃喝，你們要是出什麼事那這周大胖子恐怕工作都保不住。」小叔子信心滿滿地說著。

說干就干，桂清喝出去了。備了一些衣物準備在大胖女人家打長久戰，當然，也是嚇唬她。

村裡去了一半的人送桂清，這些可都是證人啊。

大胖女人害怕了，別說三天她一天都沒堅持住就和桂清一起把泉貴弄了出來。她實在是受不了這娘三的哭哭鬧鬧了，村鄰們都知道她的品性，看著她欺負桂清和孩子，都來她家指責她。

泉貴被接出來了，他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抱著朝陽哞哞地走著。貴清知道他一定是哭了。

是啊，一個大男人.......

憋屈，無耐！

桂清可以生老三了，只要交罰款就行。

超生款：又是一筆巨額財產，泉貴又開始借錢了。

又躲又藏又鬧的生活把桂清折騰的已經快要精疲力盡了。

這下好了，交點錢保一家生活的平靜，泉貴突然感到很釋然，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原來這麼有能耐。

他更有幹勁了，可能不幹也不行了。一家四口張嘴吃飯，還有這馬上要出生的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傢伙。

「就要這最後一個了，不管是男是女」泉貴摳著牙縫裡的菜葉，心裡默默地想著。

開荒地，泉貴有了新的治富方法，說干就干，一個夏天，他一個人，一把鋤頭、一把鍬，愣是刨出了五畝多糧田。加上他現有的六畝地，明年的泉貴一家也許真的就能過上幸福生活了。

泉貴盼著明年快點到來。

12月的嚴寒天氣到了，朝陽三歲半了，朝霞也一歲半了。泉貴的人生也終於圓滿了，桂清生了，生了一個男孩。

泉貴終於有了兒子。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並不興奮，也許他並不是重男輕女，他只是害怕別人說他沒有兒子吧。

農村的閑言碎語很多的，人們農忙后最閑的就是聚在一起說別人的閑話，很讓人無耐！

不管什麼原因，有兒有女的日子才是泉貴這樣的農村娃最幸福的時刻。泉貴沒有忘記他和桂清以前說的話，他給兒子取名:泉朝壯，只想著他身體強壯就好，至於別的就一切聽從命運的安排吧。

生活總是不會辜負努力的人們，泉貴的日子越來越好了，在泉朝陽七歲那年冬天，泉貴家破例殺了一頭豬。當然，這是他和桂清自己養的。

殺豬那天，很熱鬧。

泉貴請了所有的兄弟姐妹還有鄰居，大家聚在一起很開心。

泉朝陽長大了，依然愛說愛笑，很是討人喜歡，泉貴的這三個孩子，他最愛的就是朝陽。

泉貴將近三十歲了，歲月讓他學會了喝酒，酒桌上的他喝的正來勁。

」爸爸，我想去上學「泉朝陽撒嬌地說。

大伯家的玲子姐上了小學五年級，小扣也上了二年級，朝陽在飯桌上聽著小夥伴說起學校的事，羨慕的不得了，她好想馬上飛進學校，去看看她的同學們。

」朝陽，上學有啥用，你看你小扣姐連數都不會數，你就在家玩多好「堂舅笑著說。

」不許你這麼說小扣姐，她一定會學好的，我也一定會學好的「朝陽理直氣壯的說。

大人們都笑了，小扣感激地拉著朝陽，艷華躲在角落裡不知聲。所有到了上學年齡的孩子都去了學校，只有九歲的艷華可能永遠不能去上學了，因為她的奶奶說過不讓她念書了。

快樂的聚餐結束了，泉貴今天喝的多了一點

」朝陽，你真想上學嗎」？泉貴問。

「恩」朝陽堅定地說。

「那你可要好好學習，別向小扣那樣」泉貴墨跡地絮叨著。

「爸，別老笑話扣姐」朝陽小大人地教訓著爸爸。

泉貴笑了，他最愛的女兒哪哪都好，他的心裡別提多美了。

堂舅家的小扣自從上學以來，一直被大家笑話，也不知道是她笨還是怎麼的，就是搞不明白數學。有一次老師讓她站起來背數，告訴她從一開始背，結果她鬧個大笑話。

「從一、從二、從三、從四.....」這就是小扣被人取笑的原因。

朝陽很同情小扣，她立志要好好學習，不能向小扣那樣被人取笑。她的小玲姐是個學習不錯又很討老師喜歡的女孩，朝陽很喜歡跟在她後面，學她一樣走路，學她唱歌。

七歲的朝陽已經開始有偶像了，小玲姐就是她的第一個偶像。

在83年的新學期，朝陽被小玲姐領去了學校。從此，一個農村女孩的命運被改變了......

尼木子《學霸種子花》(全部原創)第四章：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