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快樂的小學生

朝陽很興奮，昨天晚上，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睡著。

她摸著自已的新書包，開心極了，那是媽媽親手為她縫的。

書包是由五顏六色的碎布拼湊的，雖然不新，但在朝陽看來它卻象金子一樣閃著光——這裡有她的夢想，有她的快樂，有她渴望的世界。

朝陽抱著她的新書包平躺在炕上，美滋滋地傻樂著。她做了個美夢......

家裡還是窮，儘管她的爸爸媽媽很能幹，但那不多的經濟收入能頂什麼用呢？五口人等著吃飯，日子還在努力地掙扎著。

朝陽早上根本沒心思吃飯，她六點多就去找小玲姐了。

「姐，走啊」人沒進來，聲音卻傳了進來。

「七點半到校就行...」小玲懶洋洋地說著.

「快點吧，要遲到了，別吃了「朝陽進了門，剛過灶台邊正要往屋裡進。

她腿太短了，緊著捯飭著，恨不得一個箭步衝進來。

「恩，別......急」小玲沒等說完.

朝陽沖了進來，死命地拽她。

「快點，不趕趟了，快...」泉朝陽臉粗脖子紅地使出了吃奶的勁，小玲還在不停地往嘴裡噻東西。

「陪她去吧，你看朝陽都瘋了「大娘一面說一面示意大伯看朝陽

泉朝陽此刻就像是只奪食的狼，有著不達目的示不罷休的虎勁。

小玲沒招了，塌了著鞋就被朝陽半拖著出來了，泉朝陽開心了。

「拿兩個餅子」大娘追了出來。

她知道這麼早，朝陽也是吃不上飯的。

兩個人吃著餅子，興高采烈地向學校走去。

鄉路兩邊玉米都已經快要成熟了，綠油油的一片一片，樹上的鳥兒今天似乎也很早就出來覓食了。一路追著朝陽她們，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泥道上開了很多鮮艷的小花，它們雖然被偶爾路過的車輪壓扁了，但沒關係，這一切對朝陽來說都是那麼地美好。

她太開心了，一路上不停地問東問西。要上學了，泉朝陽憧憬著，她彷彿看見了屬於她的未來：

高高的房子，寬闊的馬路，漂亮的衣服，華麗的辦公室，還有那一擰就會流水的傢伙......她再也不用去村頭打水了，她美著

她們去的太早了，還沒有幾個同學來呢。

校園的紅磚牆格外的顯眼，清晨的太陽用餘光照耀著大地，撒在房子上，閃出一絲光芒。

磚上有的地方裂了縫，有的地方用泥巴貼著，像是受傷的孩子被家長包紮著傷口一樣，很難看。泥巴上長出了小草，朝陽把它拽了下來，小心意意地藏在書包里，她想給朝霞和壯壯看看：這可是她們學校房子上長的草啊。

房子好長啊，一個教室接著一個教室，每一間的房上都有一個煙囪，朝陽知道這是幹什麼用的。冬天的農村很冷，就靠這個傢伙來排煙取暖。

花壇上稀稀拉拉地開著幾朵小花，雜草叢生。可不知道為什麼，在朝陽看來這裡的花很鮮艷，她俯下身使勁地聞著，想吸干它們的香氣。

運動場的旁邊是學校自己種的玉米，一顆顆像門神一樣守護著這方凈土。它們精神抖擻、威武地杵在那，保護著校園裡的花花草草。

樹枝上偶爾飛過的鳥兒和朝陽一樣開心，它們快活地哼唱著。

玲子領著她四處轉著。泉朝陽心裡美滋滋的，臉上笑開了花。

那一刻，朝陽堅定地認為：這是她見過的最好的地方。

學校不大，操場卻很大。

朝陽想象著那朗朗的讀書聲，小眼睛四處地轉著，好像有些不夠用了。她羨慕地看著陸續到來的同學們。

她多麼想馬上就能拿起書，大聲地朗讀啊，她渴望著。

玲子把朝陽領到一年級教室就回去上課了。

老師是個中年男子，留著小鬍子、戴個大大的眼鏡，不愛笑看著很嚴厲的樣子。

他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的學生們。

朝陽才不怕呢，她向來是個勇敢的女孩。

朝陽很活潑，也很有眼力見。她開始主動幫老師幹活——發書、掃地，一瞬間她好像成了班長，奇怪的是老師也願意支使她幹活。

泉朝陽，就是這樣充滿著活力，她小小的身體里散發出使不完的力量。

「每個人明天上學都交四塊錢書費」老師大聲地說著。

朝陽並沒有想太多，她對錢的概念理解的不太多，老師的話她根本沒放在心上。她堅信——一切爸爸都會替她辦好的。

放學的路上，朝陽眉飛色舞地和玲姐與扣說著班裡的趣事，說了一路，她實在太高興了。

「爸，老師讓交四塊錢」朝陽放下書包，滿不在乎地說。

「交那麼多呀」泉貴很驚訝地問。

「家裡沒有那麼多錢了，你和老師說說晚點行不。」泉貴試探著說。

泉貴搓著手，他不敢看朝陽的眼睛，彷彿一個人在自言自語一樣。

」唉「泉朝陽小大人似地學著爸爸嘆氣，她拍了拍泉貴的頭，無耐地搖晃著腦袋。

泉朝陽也不知道老師到底能不能同意，她也很無耐，想著跟老師說一聲應該能行。

泉貴出去了，不知道去哪了，朝陽早晨起來就沒有看見她的爸爸。

一定下地幹活去了，泉朝陽這樣想著。

吃完早飯她仍然快樂地去學校了，可這一次，老師並沒有照顧她。

沒有交錢她就不能走進教室聽課，她只能回家了。

朝陽躲在角落裡哭了，這是她長大后第一次這麼傷心的落淚，她太喜歡上學了。她知道家裡窮，但她想不到會這麼窮。

她站在外面急的直跺腳，看著教室里的同學，泉朝陽生氣了。她發著狠地嘟囔著」學費都不給，要你有啥用「泉朝陽撅著嘴，眼淚汪汪地在念她那個曾經的好爹。

此刻的泉朝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她不想就這樣一直站在外面聽老師講課，她想和大家一樣坐在教室里聽課。

她歪著腦袋往教室里張望，戴眼睛的」狠毒「老師好像也往窗外瞧呢，朝陽趕緊縮回了腦袋。

她抿著嘴、拍著頭，發大力地想著......

其它幾個沒帶錢的同學都已經走了，只有她一個人還站在那，固執地堅持著。

她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鼓起勇氣朝陽向教室的門口跑去。

老師正在上課，聽見了微弱的敲門聲。

泉朝陽沒有走進去，她站在外面等老師。

「老師，我可以掃地掙錢交學費嗎？」泉朝陽低著頭小聲地問。

「家裡沒錢交啊「老師很義正言辭地說。

「恩」泉朝陽從嗓子眼裡擠出了一個字，她不敢出聲，因為她害怕流淚，更害怕被老師拒絕。

「你先去上課吧，放學我去找你家長」老師說。

泉朝陽坐上了小板凳，開心地忘記了一切，她好珍惜這來之不易的「課堂」。

她學的很認真，老師講的她都會，此刻的她就像小宇宙爆發一樣，輕鬆而又愜意。記得以前小扣她們說過，說學習很難的。

這麼有趣的事為什麼被小扣說的那麼可怕，此刻她不理解這是為什麼。

一天就這麼愉快地過去了，放學的時候，泉貴來接朝陽了。

他一大早就出去借錢了，他給朝陽交了學費，又和老師私語了半天，朝陽並不知道他的爸爸和老師都說了什麼，只知道泉貴很高興，樂的連臉上的皺紋也在抖動著。

自從朝陽上了小學，她就不象以前那樣只會瘋玩了。

她愛學習，每天都很認真地寫作業，她告誡自己如果不寫完作業，無論誰來找她玩她都不會出去的。這似乎變成了泉朝陽一直以來的一個好習慣。

這是一個鐵紀律，一直到高中她還是這樣堅持著。

朝陽早晨起的很早，每天她都會大聲地朗讀課文，有時候還會拉上妹妹、弟弟給她們講數學。她願意當老師，願意顯擺自己學到的知識。有時候她也會叫上小扣和艷華給她們講課，但她倆常常都是堅持不到十分鐘就跑去玩了。

給她倆上課，朝陽很受傷也很無耐。

泉貴家的孩子都大了，朝陽八歲了，上了小學二年級。朝霞六歲了，就連壯壯也五歲了。

孩子們都大了，桂清也不用在跟在屁股后看她們了。

但桂清也是個閑不住的人，她養了很多的雞鴨，它們下了很多的蛋，但這些並沒有捨得給孩子們吃，都被桂清賣掉換錢了。

那個時代東西並不是很值錢，一頭豬，一隻雞，一個雞蛋都賣不了幾個錢，但這些確真的能幫家裡解決一些事情。

夏天，朝陽領著妹妹每天都和艷華、小扣、玲姐一起去挖野菜餵鴨子。每天都去，一天一大袋，她們就這樣用瘦弱的肩膀扛回家。

在農村生活過的70、80后應該都去挖過野菜，活很累，但對於小孩子來說沒有什麼比跟小夥伴在一起更快樂的了。

以前在農村，野菜這種好東西並不受大家的喜歡，只有在吃不飽飯的時候，人們才會搶著挖來和到玉米面里蒸著吃，這是能讓人吃飽的野菜。現在生活變好了，人們很少缺糧食了，野菜也就變成了家禽們的口糧。

婆婆丁給家裡的鴨子吃，小根蒜沾醬吃。這是農村二三歲孩子都知道的事，這也是地里常見的東西。

商機來了，有人來收小根蒜了。據說城裡人很喜歡吃這個東西，說是吃了對人身體好。

這些小朝陽她們並不在乎，苦不啦嘰的小孩子才不愛吃呢。她們只想著多挖些賣掉掙些錢。

當然，家裡的爸爸媽媽也是這麼說的。

小夥伴們終於有了目標，每天放學朝陽都和她們一起出去挖，那一年，用她的話說她幫媽媽賺了很多錢。

日子越來越好，朝陽再也不愁交不起學費了，現在的年節泉貴也不在數著斤數買細糧了，他每年都一整袋地買，讓孩子們一次吃個夠，年越來越有意思了，孩子們的好吃的也越來越多了。

朝霞和壯壯也都上了小學，朝陽除了領弟弟妹妹上學外，還要教她們學習，她感覺自己一下子長大了。

課間的生活很有趣，操場上的同學們都玩的很開心。

大家找同班或是同村的小夥伴一起玩著，一些愛惹事的高年級男孩子互相挑釁著，稍有不合心意的，他們就會發生爭執、有的甚至會打架。

有一次一件很嚴重的事情發生了，村裡的男生放學后被鄰村的男生們追著打，原因可笑的嚇人，一個男同學剪了個狗肯式髮型，被幾個村裡的小夥伴給組團笑話了。

男生覺得很沒面子，放學后找了同村愛惹事的孩子們，他也記不住是誰笑的，於是就滿大道地追。只要是這個村的有一個算一個——全揍。

男生們能惹事卻不能息事，他們怕被打，一個個跑的比兔子還快。

女生也不示弱，結伴四處逃竄，生怕被男生牽連，大家在村路、田地上跑著，象受驚的野馬。

還好這些人不打女生，但男生們慘了，幾個大個子被抓住狠狠打了一頓，有一個牙都被打掉了。

朝陽領著朝霞和壯壯跑的並不快，小扣告訴她說不打女生。朝霞一聽連跑都不跑了，她坐在地上看熱鬧，一排小狗牙吱愣著。朝霞的牙很白很小，她一樂就願意往出擠她的小門牙，朝陽一看見她露牙就想揍她，總說她欠揍。

女生們安全了，可壯壯是男孩啊，朝陽怕他被發現就把自己的花布衫給他穿上了，壯壯天生臉皮就厚，穿女生衣服他不但不知道害臊，還恬不知恥地問小扣。

「小扣，好看不」壯壯禿嚕著大鼻涕說。

「不男不女的」小扣白了他一眼。

小扣看了一眼朝陽，見她沒吱聲。她剛想再損壯壯幾句。

「都別說了，整沒用的，再不走就等著挨揍吧」朝陽很有正事地說。

「不打女生怕啥」小扣嘟囔著。

「等男生都跑沒了，沒人可揍了還不打你才怪」朝陽乾脆地說。她想讓大家快點走，就嚇唬她們幾個。

「快回家吧」泉朝霞第一個起身，「嗖」的一下她像離弦的箭一樣邁動著她的「大長腿」。

泉朝陽癟著嘴，看著朝霞冷笑著。就知道你得第一個跑。

小扣和朝陽領著壯壯，他們小心意意地貼著路邊走著。

」出事了，出事了「朝洪哥提著書包，大喊大叫地從後面起來。

他穿的很暴露。

他也被揍了，還被人扒了褲子，穿個小紅褲衩一面跑，一面氣喘吁吁地喊著。

朝洪總是這樣，用大伯的話說，他就是手欠、嘴欠，哪有熱鬧他都要到場，哪有事他都想摻和。

他是大伯家唯一的男孩，也是泉貴兄弟幾個中孩子最大的一個男孩。他特別不喜歡寫作業，經常被大伯追著學習。有一次，朝洪把大伯惹急了，不寫作業就要出去玩，大伯把他鎖在了家裡，可這個哥哥很機靈，他跳窗跑了出去。

大伯氣壞了，他狠狠地揍了他一頓，小玲姐說朝洪的屁股都快被打爛了。

這才幾天啊，他就又忘記了。

大家沒有心思笑話他的紅褲衩，朝洪自己也不知道害羞。他不遮不擋、大喊大叫地跑著。

老王家的大軍被打掉了一顆牙，加上朝洪還有三個四年級的孩子被扒了褲子。

要不是家長及時趕到，恐怕真的是要出大事的.....

朝洪又被他那個小氣的爸爸給揍了，他被人扒丟了褲子，還不知羞臊地滿村亂跑。大伯真的被他氣壞了，一個六年級學生，被人扒了褲子，說出去真的不太好意思.....

但朝洪不在意這些，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發生這樣的群毆打事件，學校這下可算是真攤上事了。

兩個村子的幾十個家長全去了學校。他們互相指責，互相討要著說法，校長的頭都快炸了，他象個跟屁蟲一樣跟著警察到處取證，累的連口水都喝不上。嘴裡罵著這些不省心的學生，以前坐在辦公室喝茶水的清閑日子這下可沒了，他平時就不招學生們待見。這下可好了，終於有人敢整治校長了。

看見校長每天賊不溜地四處亂串，大家都覺得出了一口惡氣。

幾個主犯得到了懲罰，兩面的家長互相求著情，鬧了半個多月，事態總算平息了，校園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校長賊的要命，他不天天只在辦公室喝茶水了，戴個墨鏡在校園裡四處亂竄。他終於開始行使校長的權利與責任了。

生活就是這樣有色彩，有五彩繽紛的景象也有灰色的黑暗。

小扣不念書了，她跟不上老師的講課進度，老師找了她的家長，堂舅回來狠狠地批評了小扣，再也不給她交學費了。於是，只上了五年級的小扣徹底和小艷華一樣在家務農了。

朝陽本來想著去勸勸小扣，可她沒想到的是，小扣不但不難過，還很開心。

「終於不用作算術了」小扣樂的合不上嘴。

「唉」泉朝陽只有嘆氣。

泉朝陽同她的爸爸學會了很多，嘆氣、搓手，她經常不自主地模仿著泉貴的樣子，

小朝陽更努力了，她的學習成績一直很優異，每次考試決不會考出第二名，她當了班長。

泉貴看著女兒這麼地有出息他很開心。

小玲姐上初一了，初中的學費越來越多了，大伯為了省錢，決定只供朝洪哥一人讀書，不在讓小玲姐上學了。小玲姐很傷心，她把文具都給了朝陽，告訴她一定要好好學習。

後來的幾個月里，小玲姐哭了很多次，她不在出來和大家一起玩了，經常一個人躲在角落裡發獃。朝陽想去勸勸她，但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每天放學，有時間朝陽一定會去找小玲姐給她講學校里的事，小玲姐很開心，她把朝陽的校園生活想成了自己的。就這樣享受著。

上學、不上學，這些不是一個小孩子自己有能力決定的事，有什麼辦法呢？

朝陽看在眼裡，除了傷心卻什麼也幫不了她。她暗暗發誓：自己一定要更努力學習。

三年級開始，泉朝陽開始寫日記了，寫的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有時候看見大人們因為不下雨而向老天爺求雨，她覺得很好奇，就會寫下來問問為什麼？

沒有人會給她正確的答案，泉貴和桂清每天忙著下地打理莊稼、照顧家禽，一天忙的不可開交。朝陽看著父母很辛苦，她開始學著給家人做飯了，有時蒸飯忘記了放水，有時呼土豆火燒大而幹了鍋，還有更厲害的時候，她把黏米當成小米撈飯了，就這樣每一次做飯她都是狀況百出，但朝陽一直堅持著。

泉貴從來不會去責怪自己的女兒。儘管不好吃，但她們依然很開心。

孩子們長大了，泉貴和桂清也學會了放手，但她們對朝陽的愛並沒有減少。

夏天土豆還沒長大，桂清就會弄一小盤放上多多的油，蒸給朝陽吃，只給她一個人吃。泉貴也是如此，他會為了女兒去釣魚，做魚醬，也是只給朝陽吃，可能父母覺得朝陽身體虛弱。

就這樣，朝陽在家裡被特殊地照顧著。

朝霞和壯壯已經習慣了這種不公平，她們從不同姐姐爭吃爭穿，而朝陽也在心安理得地享受著這一切。

時間過的真是太快了，朝陽快要上五年級了，村裡四叔家也買了一個大寶貝——電視機，這可是一個新鮮物種。

尼木子《學霸種子花》（全部原創）第五章：快樂的小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