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小布人
卻說那孔縣死囚牢中竟然傳出來推杯換盞、開懷暢飲的喧鬧聲,而客串跑堂兒的更是平日里幾個凶神惡煞的獄卒,牢頭鄭瘸子也不時上來,滿臉堆笑著布菜敬酒!
這種奇葩的場景不僅孔縣的刑獄史上聞所未聞,就是身處其中的悟空、秋水和小啞巴也感到不可思議!
酒至半酣,那自稱袁守明的老者主動提出來,要作法營救悟空等三人脫離險境。
只見老者把酒杯一推,叫過小啞巴來到切近,讓他把胳膊伸出來,然後「刺啦」一聲將小啞巴的袖子撕掉半截!小啞巴驚得一蹦三尺高,氣哼哼地言道:「袁老……先生,你不……對呀!我就這一身破……衣,還用來過……冬呢?」
老者微微一笑,也不辯解,只見他從懷裡拿出一個小包,打開一瞧,裡面是一根金光閃閃的繡花針。老者也真是靈巧,穿上線,如插柳栽花一般,頃刻之間將手裡的半截破袖縫製成了一個小布人!
他將小布人置於地上,噙了一口水,微閉雙睛,倆手掐訣,看樣子是在默念咒語!少頃過後,猛然間圓睜二目,對著地上的小布人噴出一團水霧,將小布人團團裹住!
也就一袋煙功夫,只聽見「咔嚓」一聲巨響,從水霧裡「噌」地蹦出一個人來。打冷眼兒看,竟然和旁邊的小啞巴長得一般不二!
小啞巴頓時驚得目瞪口呆,說活更加結巴了:「這……你……是……誰?」「小布人」也言道:「這……你……是……誰?」小啞巴這個氣呀,「你……怎麼學……我?」「小布人」也是一樣,「你……怎麼學……我?」
這樣反覆幾次,一問一答,令小啞巴哭笑不得!
老者見狀一聲呵斥:「住口!」但見「小布人」登時象泄了氣的皮球,癱倒在地!
「起來,臉皮兒這麼薄,老朽都不能說你一句了嗎?」聽老人這麼一講,「小布人」是挺身站起,然後單腿跪地,對著老者合掌頂禮!
老者彎下身子,對著「小布人」耳語了幾句!只見「小布人」趴地上磕了個頭,然後騰身而起!飄到門邊,左晃右晃,從門縫裡擠了出去,到了甬道內,往上一躍,自網孔處滑向天空,乘風而去!
行不多時,前面就來到了夫子廟!「小布人」從空中踏牆而入,悄無聲息地落在大殿門口!
此時已近黃昏,往大殿里一瞧,影綽綽看見三個人。一個躺著,一個趴著,另一個不停地咳嗽!「小布人」邁腿進殿,沖著連聲乾咳的老金頭言道:「金叔,我回來了!」
老金頭抬頭見是「小啞巴」,不僅又驚又喜,急上前握起「小啞巴」的手,動情言道:「孩子,你們可回來了,沒受什麼委屈吧?山子和秋水呢?」
扇風和懸膽也興奮地過來擁抱「小啞巴」,那「小啞巴」趕緊把他們推開,木無表情地言道:「金叔、懸膽、扇風,群主和秋水還在大獄里呢,是監獄的牢頭鄭瘸子讓我回來的,他讓我給你們捎個口信兒,要放人也行,前提是每人交三十兩銀子的罰金!三天不交,砍頭示眾!」
老金頭一聽,嚇得魂飛魄散,「三天不交,就要砍頭,這可怎麼辦?我們上呢去弄這麼多銀子呢?」扇風和懸膽聞聽此言,也是頓足捶胸、唉聲嘆氣不迭!
「小啞巴」倒是不急不燥,一字一句地言道:「你們別急,我有個主意,聽說古聖鎮有個大財主叫馬善人,一向樂善好施、捨己救人,你們不妨到他那裡碰碰運氣!對了,金叔,我還得馬上回去,如果一時三刻他們見不到我,群主和秋水就有性命之憂!告辭了!」
「小啞巴」說完,不容大家再問,轉身出了大殿,推開廟門,揚長而去!
「小啞巴」來去匆匆,形色詭異,令三人一時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緩了一會兒,扇風言道:「金叔,今天這小啞巴太奇怪了,他怎麼突然不結巴了?」
懸膽附和道:「我也覺得奇怪,以往小啞巴是越急越結巴才對,今天是怎麼了?還有,我剛剛和他擁抱時,覺得他身子特別軟!」
老金頭猛咳了一下,清了清嗓音言道:「對,沒錯,我剛才握他的手時,也覺得特別的軟,簡直就像棉花團!」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越分析越覺得小啞巴古怪!最後老金頭言道:「我看這樣吧,小啞巴奇不奇怪暫放一邊,可要說從監獄里撈人得花銀子確是不假,明天咱們三人就去古聖鎮,給那馬善人磕頭,死馬當活馬醫吧,萬一太陽打西邊兒出來,馬善人大發慈悲,施捨給咱們九十兩銀子呢?」
懸膽和扇風一琢磨:可不是嗎?馬善人給咱們九十兩銀子,讓咱們去救人,跟誰說誰也不信,那成功的幾率也就跟太陽打西邊出來差不了多少!
三人商商量量,許久方才入眠!一夜無話,次日清晨,大家陸續起來,到廟后的小溪處洗了把臉,最後決定,還是老金頭出去乞討,供三人糊口,懸膽和扇風去古聖鎮求見馬善人!
古聖鎮不遠,出門往南五里地!
這個鎮子懸膽和扇風頗為熟悉,至於馬善人,也是巧了,前日兩人還在他家裡幫了一天的工,臨了馬善人讓管家給的饅頭、燉菜,加上扇風順手捎帶的一壺酒,眾人算是飽餐了一頓!
五里地的路程,說話就到,前面就是馬善人的大宅了!
「嚯!」馬府門前好不熱鬧呀!平常也就三五個粥棚舍粥,今日竟有十幾個,來往喝粥的人絡繹不絕,人群綿延有一里多地,幾百號人熙熙攘攘!
看看這些人,像是外地逃難過來的,拖家帶口的居多!來至門首,只見左側一個粥棚里,一位胖大的師傅一邊招呼大夥排隊,一邊給大夥盛粥!雖然已是秋高氣爽,那大師傅也忙了個四脖子汗流!
懸膽是大嗓門,沖大師傅嚷道:「老趙,今天真熱鬧呀!」
趙師傅一抬頭:「呦,是你們倆小子,怎麼?又來找飯轍了!」
扇風沖趙師傅一抱拳:「趙師傅,托您的福,我們哥倆這些天總算沒挨餓!」
趙師傅邊給人盛粥邊言道:「小兄弟,可別這樣說,大伙兒都是托馬老爺的福!」
扇風趕忙接言道:「對,馬善人那可是大好人呢!可趙師傅您的為人,大伙兒也是明裡暗裡都挑大拇哥呢!」
趙師傅聽著舒服,滿臉都是笑紋兒,「你小子,小嘴兒總是像抹了蜜一樣,說吧,求我什麼事?」
扇風一豎大拇哥:「高!您真高!要不都叫您師傅呢!我們這點小心思瞞不過您的法眼!我們哥倆還真有事求您,我們想求見馬善人,你老能不能給引薦一下?」
聞聽此言趙師傅皺了皺眉,略微遲疑了一下言道:「哎呀,這個事兒嗎?讓我想想!哎!這樣吧,你們倆先在這等一會兒,馬老爺今天一早外出會友,我估摸著快回來了。他老人家有個習慣,每次出門回府,都是在門前下轎,然後跟來往的街坊打聲招呼再進去,你們可趁這個機會拜見馬老爺!」
扇風和懸膽聽了不僅心頭一熱,雙雙沖趙師傅躬身行禮!
趙師傅沖他們一擺手:「起來起來,那麼客氣幹嘛!來,一人一碗粥,先喝著!」
扇風和懸膽連聲道謝,手捧著熱粥,蹲到路邊!不知怎的,今天的粥,兩位喝得格外香甜!
吃喝完畢,又等了大約一個時辰,眼見要到午時了,舍粥的師傅們也都回府準備午飯了,可還不見馬善人回府!懸膽急的是團團亂轉,扇風也不住地抓耳撓腮!
正在急不可耐之時,瞧見遠處顫顫悠悠抬過來一乘通風小轎!來到馬府門前,小轎落地,馬宅里一溜小跑出來一人,是府里的管家馬忠。只見他趕緊上前一挑轎簾,從轎里下來一位中年富商,正是馬善人!
見此人生的是面如冠玉,眼帶桃花,鼻直口小,兩耳有輪,要不是頦下的五綹長髯,誰都會認為這是一個美艷的中年婦人!
馬善人掃了一眼粥棚,對管家言道:「馬忠呀!今天的粥夠不夠?」
馬忠滿臉堆笑:「跟老爺回,按您老的吩咐,今天多放了二十斤米,熬了足足二十鍋粥!所有的饑民都吃上了,您放心吧!」
馬善人微微一笑:「這就好!」說話間,馬忠攙著馬善人,邁步上了台階,就要進府!
扇風一見機不可失,趕忙大喊一聲:「馬善人留步!」說著來到切近,雙膝跪倒,「大慈大悲的馬善人,都說你老是活菩薩,求你老人家救我們一命呀!」懸膽見狀,也過來跪倒,口稱救命!
馬善人見兩個乞丐跪地求救,不僅微微皺了皺眉,言道:「兩位壯士快快請起!你們是哪裡人?所求何事?」
扇風言道:「活菩薩,您老人家是貴人多忘事,前天我們哥倆還幫您清掃過院子呢?」
「是嗎!」馬善人聞言略微欠了欠身,對旁邊的管家言道:「馬忠呀,既然是咱們請過的幫工,那就把他們請到府里講話!」
扇風一聽要進府,趕忙大聲疾呼:「多謝活菩薩救命,我們的兄弟如今正關在縣衙的大牢內,是被屈含冤,縣衙傳出話來,要我們交上九十兩銀子的罰金,他們才肯放人,如不交銀子,兩日後開刀問斬!我們四處流浪、身無分文,現在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你老人家若肯施救,我們的兄弟就能免了這掉頭之災!我們哥倆給您磕頭了!」
說著,扇風一捅懸膽,兩人是趴在地上,以頭撞地,如搗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