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馬秀姑
卻說扇風在馬府門前這一通大呼小叫,頃刻間就引來了上百位圍觀的百姓!
管家馬忠見此情景,趕緊過去拉拽扇風和懸膽!
馬善人倒很坦然,看樣子沒有絲毫責怪兩人的意思,反而斥責起手忙腳亂的管家:「馬忠,你這是做什麼,還不退下!」馬忠聞言,諾諾而退!
馬善人清了清嗓音,對著看熱鬧的人群高聲言道:「鄉親們,剛才大伙兒可能都聽到了,這倆位壯士的兄弟遭了厄運,求到了馬某人門前!說實話,我馬強感到很榮幸,我覺得這是看得起我姓馬的!俗話說『男兒膝下有黃金』,兩個大老爺們兒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居然跪在這裡,足見他們兄弟情深!為了這份情誼,這個忙我幫到底了!」
馬善人這番慷慨陳詞,引起圍觀百姓一陣的歡呼!
這時,從馬府內宅里蹦跳著出來一人,像是聽見了府門前的喧鬧聲,想過去湊個熱鬧!
轉過八字形的影壁牆,一眼瞧見馬善人,遂躡手躡腳地來到他的身後,照著後背輕輕拍了一下,脆聲言道:「爹,你回來了!」
馬善人回頭一看,立刻沉下臉來,「秀姑,怎麼越來越不成體統了,爹有正事哪!回去,回去!」
「什麼正事?不經衙門不見官的,咱家門口的熱鬧我還不許看嘛?」秀姑撅著小嘴兒,說話的聲音似銀鈴,「兩個大男人跪在這兒幹嘛?好玩兒......,哎?這不是扇風嗎?還有懸膽!爹,他們犯了什麼錯,你罰他們跪在這裡,這兩個可是我的兄弟啊!」
扇風和懸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搞的暈頭轉向,抬頭看這個叫秀姑的人,竟然認識!
這不是前幾日在馬府門前,一起喝粥時混熟的小乞丐嗎?可今天的穿著打扮卻判如兩人,記憶中那個破衣爛衫、一臉滋泥的小叫花子這會兒搖身一變,成了馬府的大小姐!只見她年紀在十六七歲,身著粉色曲裾深衣,頭上梳著望仙髻,是鳳釵別頂、耳配金環,面如傅粉、眼盪秋波,一眼望去,似一簇盛開的牡丹、又象一朵嬌艷的海棠!扇風不覺看呆了!
那秀姑和扇風四目相碰,不覺臉上一熱,飛起了紅霞!
馬善人見狀,不僅眉頭一皺,厲聲言道:「丫頭,大庭廣眾之下,怎麼和陌生人稱兄道弟,簡直是胡鬧,還不給我退下!」
「退下就退下,但是你可不許為難這兩個人!」秀姑說著沖馬善人做了個鬼臉,在轉身離去的一瞬間,柔情似水地望了一眼扇風。
扇風禁不住渾身一顫,看著秀姑飄然而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來小時候在學堂時,痴情的先生常念叨的一首古詩:聲似銀鈴徹幽谷,步若春風舞柳楊。楚楚惹人憐且愛,佯怒竟惹百花羞!
扇風正魂不守舍,胡思亂想之際,只聽馬善人大聲言道:「各位鄉親鄰里,大家都散散吧!你們放心,我馬上就著手處理這件事!」說著,沖管家一點手,「馬忠呀,帶他們倆洗漱一下,然後領到書房見我!」言罷大袖一甩,徑自回府!
馬忠帶著兩人梳洗了一番,來至書房!
馬善人喝了一口儼茶,又上下打量了兩人一番,然後面有嗔色地對馬忠言道:「廢物,洗漱完了,怎麼不給兩位壯士換身乾淨衣服!」
馬忠聞言,有些驚訝地看看馬善人,一時不知所措!
「算了,回頭再換吧!記住,這是大小姐的熟人,自然也是我馬府的貴客!」馬善人說的是擲地有聲,「馬忠呀,拿著這個去賬房支銀子吧!」說著,遞給馬忠一張單子!
「哎…….!」馬忠疑惑地接過去,沖單子上瞟了一眼,心裡更是吃驚,想提醒老爺一句,可再看馬善人正怡然自得地品茶,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馬忠來至賬房,驗過票據,取了銀子,轉回來往書桌上一放,實在是忍不住了:「老爺,銀子取來了,一百兩!」
馬善人瞟了馬忠一眼:「一百兩,是呀,這九十兩,兩位壯士拿去救人,剩下的十兩是預付給他們的工錢!」
「工錢?」扇風和懸膽聞聽,眼睛睜得老大,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已經決定了,像你們這樣義氣深重的人,怎麼能在外面討飯呢?我想讓你們來我府里做工,不知兩位壯士可否願意?」馬善人說的是那麼誠懇,這樣溫和而感人的講話方式甚至連他自己也覺得意外!
扇風聽到此處,趕緊跪倒在地,顫聲言道:「馬老爺,您真是大善人,活菩薩,您的大恩大德,我們兄弟只有來生做牛做馬報答了!」懸膽也是一個勁兒地跪地磕頭!
馬善人見狀欠了欠身,「兩位壯士快快請起,以後都是自家人,千萬不要動不動就磕頭,馬忠呀,還不快把他們拉起來!」馬忠聞言,趕忙將兩人攙起!
「明天,你們倆就拿銀子去縣衙救人,後天,就正式來我這裡上工!另外,你們的兄弟還有幾人呀?」馬善人的話愈發溫和,簡直可以用溫柔來形容了!
「除了我們兩個,還有老少四人!」扇風趕緊接言道。
「那這樣吧,後天讓他們一起來,你們六個人都來我這裡做工!」馬善人說著,伸了伸懶腰:「馬忠呀,把銀子拿給兩位壯士,帶他們退下吧!」
「哎……!」馬忠嘴裡答應著,腳卻沒動地方,「老爺,去衙門,我不用跟著去嗎?」
「你跟著去幹嘛?」馬善人一瞪眼,「少啰嗦,我有些餓了,下去準備午飯吧,記住,讓兩位壯士吃完午飯再走!」
「哎!我這就去安排!」馬忠帶著懸膽和扇風,給馬善人行了禮,拿著銀子退了下去!
馬善人往椅子上一躺,長出了一口氣,然後沖著書桌後面的屏風言道:「丫頭,別藏著了,出來吧!」
馬秀姑聞聽憋不住笑出聲來,「爹,你真好!」說著蹦跳著轉出屏風,撲到馬善人身上。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馬秀姑的身後,跟出來一個衣著華貴的女人,此人大約三十七八,面極白凈,只是口歪眼斜,瘋瘋癲癲,仿著秀姑的語氣言道:「爹,你真好!」
秀姑嬌嗔道:「娘,你又學我!」
那婦人也言道:「娘,你又學我!」
秀姑眼珠轉了轉,往窗外一指,壓低聲音言道:「娘,別吭聲,大鵬鳥來了!」
瘋女人聽聞此言,嚇得瑟瑟發抖,縮成了一團!
馬善人見狀,把臉一沉:「秀姑,怎麼又嚇你娘,趕快帶她回內宅去吧!」
打發走了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兩個女人,馬善人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轉而想起扇風和懸膽,一時禁不住冷笑連連。
扇風和懸膽倒是歡天喜地,拿了銀子又飽餐一頓,最後管家馬忠還親自將二人送出府門外!
走在路上真可謂喜不自勝,雖然已到仲秋,但兩人覺得陽光格外和煦,如同陽春三月!身上也輕飄飄的,好像駕了雲!
兩人邊走邊聊,興高采烈,不大工夫,前面到了夫子廟!
遠遠地望見有兩個人從廟裡一前一後出來,後邊的正是老金頭,前面是一位壯客!兩人寒暄了幾句后,各自拱手而別!
老金頭正要回廟,抬頭瞧見了扇風和懸膽,趕忙迎了幾步言道:「你們回來了,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山子他們有救了!」
懸膽聞聽甚是詫異:「金叔,你這麼快就知道啦,是誰告訴你的?」
「誰告訴我的?剛才,你們沒看見嗎?來的那人,說是大清河龍王廟的。」老金頭說著乾咳了兩聲,「那裡是丐幫的總壇,他是丐幫的左護法叫謝振波,他說他們幫主和縣太爺頗有交情,可以幫咱們疏通疏通!」
扇風聽到此處,笑著言道:「金叔,不用再麻煩別人了,事情已辦妥,銀子借來了!」
「是嗎?」老金頭聞聽,眼睛睜得溜圓。
「金叔,您老人家是不是覺得奇怪,其實,我也覺得蹊蹺,但銀子真的借來了!」懸膽在一旁興奮地手舞足蹈,「走,金叔,回廟裡我們詳細給您說!」
回到廟裡,大家席地而坐,扇風和懸膽你一言、我一語把詳細的經過跟老金頭介紹了一遍!
老金頭也是驚喜異常:「哎呀,沒想到呀,馬善人竟如此仗義,不光拿錢救山子他們。還多給十兩銀子,請我們做幫工!這……,我們不是做夢吧!」
「不是做夢!金叔,咱們的好日子來了!」懸膽和扇風樂得興起,爭相唱起了家鄉小調。三人興奮的許久方才入眠,一會兒天交五鼓,雄雞高唱,原來好夢苦短,晨曦已露!
三人商定,一起奔赴縣城。一路行得好快,日上三桿的時候,便到了縣衙大門前!
只見門前台階上,有一個潑皮模樣的人正在腆胸迭肚地來回走柳兒!
扇風迎上前去,躬身言道:「門上是哪位差爺值班呢?」
那潑皮見來了人,反而仰起了臉,扛著腦袋,怪眼圓翻,從鼻子里哼出一句話:「你要告誰呀!」
扇風聞言抬頭一看,不禁大吃一驚,這不是那天早上,來夫子廟指認我們為兇手的那個潑皮王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