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回 火燒木佛
卻說悟空聽完了玄策的講述,立時氣得火冒三丈……
「玄策法師,多謝你仗義執言,在下這就去稟告方丈……」悟空急不可耐,抽身便走。
「哎呀,小兄弟,那麼猴急幹嘛?你就是告訴了方丈,他也不會相信老僧的瘋話!」玄策扯著嗓子,一臉壞笑,眼瞅著悟空風風火火出了小院。
來到寺內,悟空並沒有在方丈室見到玄奘,問過幾個小和尚方才得知,方丈一早起來便緊鎖眉峰匆匆上了藏經樓。
藏經樓是一棟三層建築,悟空從一樓找到三樓,連呼帶叫尋了半晌,才在三樓樓梯拐角處、一間布滿灰塵的庫房中,找見了盤坐在故紙堆里正聚精會神翻看佛典的玄奘法師。
「師父,您還有閑心看書呢?要出*煩了!」悟空氣喘吁吁,劈頭蓋臉地喊道。
「是金子呀,你來的正好,為師正想去尋你哪!這本《清靜經》是為師花了一上午的時間才找到的,你拿回去仔細看看,對你的慧命會大有裨益的!」玄奘見是悟空,便笑盈盈站起身來,拿起一本事先挑選好的書,用袖子撣了撣,塞到了悟空懷裡。
「師父呀,你的心裡就知道修行佛法,可樹欲靜而風不止,這洪福寺要出大事了!」見玄奘沒理自己的話茬,悟空更為急切地嚷道。
「大事?身為佛門中人,還有比修行悟道更大的事嗎?」玄奘拍拍悟空的肩頭,微然笑道。
「師父不知,那監寺玄潭正挖空心思,想要一步一步謀奪您的住持之位哪……」悟空說著壓低聲音,將玄策所講的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
「玄策師兄的瘋話你也信呀……」玄奘聽罷,微微皺了皺眉,而後一臉平靜地笑道,「十年前,玄策師兄曾是寺里的門頭僧,有一次不小心被門檻絆了個跟頭,摔傷了頭部,從那時起,他便有些語無倫次、瘋瘋癲癲了!」
「什麼?玄策法師難不成是個瘋子?!」聽玄奘如是一講,悟空頓時睜大了雙眼……
「瘋子?對對!一陣兒清楚,一陣兒糊塗,最近想必瘋病又犯了,不然怎會編排出這麼一大套真真假假、匪夷所思的瘋話!」玄奘邊說邊又盤坐在地,順手捧起一本封皮泛黃的古書,看了悟空一眼笑道,「金子,別愣著了,你若沒有別的事,就一起坐下來陪為師看經遮眼吧!以後你要替為師多多照顧玄策師兄,另外,一定要抽時間好好研習一下《清靜經》。」
「是,師父,這本《清靜經》,弟子定會認真研習,對玄策法師,弟子也會悉心照顧,至於陪您看書還是免了吧,弟子此刻心緒煩亂,就不打擾您的清幽了……」悟空說著沖玄奘行了個禮,滿心疑惑地下樓去了。
在回小院的途中,悟空越思越想越覺著蹊蹺:玄策法師是個瘋子?那怎麼可能?自己和玄策法師朝夕相處了幾十個日日夜夜,並沒有發現這個怪異而又可愛的老僧精神上有什麼問題呀……可師父玄奘的話又怎麼解釋?難道師父是懼怕監寺玄潭的淫威?不對,不對,以師父倔強剛直的性情,他又怎會輕易低頭……難道師父有難言之隱?亦或是家醜不可外揚,身為方丈的師父為顧及僧家顏面、維護寺院大局,根本不願、也不能相信,自己領導下的、以佛門聖地著稱的洪福寺竟在老方丈剛剛逝去一年後的今天,變成了一座披佛衣、吃佛飯、你爭我奪、銅臭十足的名利場……
不知不覺間,悟空心情複雜地回到小院,但見秋水、小啞巴和懸膽正手忙腳亂地幫著玄策往木佛上塗抹豬油、鍋底灰等物。
「群……主,你回……來了,玄……策法師說了,咱們幫……著他干,他是要開……工錢的!」小啞巴笑容面面,他的腿傷已恢復了八九層,走起來略有顛簸。
「小兄弟,我說的沒錯吧,你師父是不是說老僧講的全是瘋話!他興許還會說,老僧在十年前做門頭僧時,一不留神摔了個大馬趴,把腦子摔壞了!」玄策一手油、一手黑,邊往佛像上抹,邊回頭笑道。
「玄策法師,您不要多想,方丈只是說您摔傷了而已!」悟空趕忙解釋道。
「小兄弟,你不要替方丈遮掩!他說的也沒錯,我那時是摔得不輕,但那只是表象,而實際上,我是看見西天佛祖和觀音大士一起來到了山門前,興奮之餘,在給他們下跪時,我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到後來,我給寺里的僧人描述了我的所聞所見,他們都說我講的是瘋話,時間一久,眾口一詞,我便成了瘋和尚!」玄策有些無奈地笑道。
「玄……策法師,你決……不是什麼瘋……和尚,你那是開……了天眼,你和我秋……水姐姐是一……樣的,秋……水姐姐到……了晚上,比白……天看得還……清楚,一……般人看不見的神……仙鬼怪,她都能看……得見!」小啞巴聽著有趣,忍不住插言道。
「小弟,一有了精神,你又開始胡說!」秋水在一旁紅著臉斥道。
「是嘛,秋水姑娘竟然有這等奇能異術?!」玄策頗為吃驚地看了看秋水,笑道,「相比起來,老僧的眼光不像姑娘那般靈動!老僧有時瞧得見,有時瞧不見,時靈時不靈的,頂多算個二五眼!」
「玄……策法師,你這不叫二……五眼,你這叫少……見多怪!你一定還……不知道吧,秋……水姐姐這點兒本事和我們群……主比起來,那隻能算小……巫見大巫!」見玄策一臉膜拜的樣子,小啞巴頓時話匣大開,「你去江……湖上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我們群……主金山那是五……百年前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降世臨凡!在西來長……安的路上,從夫……子廟到鳳……凰山,從破……頭嶺到羅……剎國,我們群……主不知打敗了多少神……仙道者、鬼……怪妖魔!」
「真的呀?!你們剛來之時,我就覺著你們群主小金子……不不不,金先生不是個凡人,可我做夢也沒想到,金先生竟有如此殊勝的造化因緣……」話說到此,玄策已然目瞪口呆。
不知是過於激動,還是故意耍寶,片刻之後,鼻涕、口水竟從表情誇張的玄策鼻口處脫竅而出。經眾人提醒,自知失態的玄策慌忙用手一抹。霎時間,本就灰頭土臉的玄策徹底變成了黑油臉兒。大家一瞧,頓時哄然大笑!
說話間,天漸漸陰暗下來,刺骨的西北風伴著無邊的暮色呼嘯而起!
陽氣散盡,冬夜天寒,大伙兒早早用罷晚飯,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到了半夜,睡夢中的悟空忽然被一陣巨大的*聲驚醒了。披衣下床,挑一盞燈火,輕輕推開屋門,一股寒風卷著雪片撲面襲來,悟空不禁打了個寒顫!
來到屋外,只見漫天飛舞的大雪不期而至,已把地上、房頂全下白了。
側耳傾聽,悟空發覺,那*聲是從正房內傳出來的!來到正房門口,撅斷了燈籠上的一根竹條,費了半天勁兒,才撥開了正房的門閂!
這時,小啞巴、懸膽和秋水也都聞聲而來。大家到了屋內,借著燈光方才發現,那玄策弓著身子,合衣在床,正不住地發抖打顫、胡語亂言,看樣子是染了惡寒!
「山哥,這天寒地凍的,屋內如同冰窖,玄策法師年老體衰、驟染風寒,倘若拖到天亮再行醫治,還有他的命在嗎?」
「現在沒有別……的好辦法,我看先把咱……們的被子都抱……過來,給他蓋……上,讓他發……發汗!」
「蓋得厚些解決不了根本問題,最好能找到一盆炭火,在這屋子裡點起來!」
「好,大家先去抱各自的被子,炭火的問題我來解決!」眾人各抒己見,悟空一錘定音。
很快,在一陣忙亂過後,玄策的身上又多蓋了五六層被褥,儼然堆成了一座小山。
接下來是關鍵的炭火問題,悟空在小院內外找了半天,最後把眼光落在了正房內、那尊又黑又亮的木佛身上!
「佛祖呀,聽說你老人家曾以身飼虎,現如今事在緊急,在下就用你的雕像燃火救人了!」悟空朗聲禱告的同時,沖木佛大拜了三拜,然後站起身形,將木佛扳倒,三下五下便將之掰得四分五裂!
由於木佛身上剛剛抹了豬油,所以燃起來特別快!隨著火勢漸旺,正房內緩和起來。
大約一個時辰過後,玄策的*聲慢慢由大變小,最後消失了。
悟空來到床前,用手一摸,那玄策滾燙的額頭已然涼了!眾人見此情形,都長出了一口氣。
又過了一會兒,天至拂曉,雪已停了,大家正圍著炭火沖噸之時,秋水忽然驚叫起來!
「山哥,就在剛才,我看見一位老尼踏雪而來,信步到了屋中,給玄策法師餵了一粒丹藥,而後轉過身形,跟我交代了幾句,讓我趕緊對你言說……」秋水滿臉驚慌,渾身栗抖,一時花容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