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回 神奇的煙霧
卻說玄策神氣十足、搖頭晃腦,一張嘴便是一大套無關緊要的官話、廢話,著實令站在一旁、滿懷期待的玄潭大為光火……
「玄策,你少要啰嗦,快把你知道的具體細節講出來!」玄潭黑著臉,厲聲喝道。
「是,玄潭大人,小人這就……哎?不對,有件要緊事小人給忘了……」玄策說著頗為懊悔地拍拍自己的腦門兒,側過身來,對著玄潭撲通跪倒,「玄潭大人在上,小僧……草民這廂有禮了……」
「裝瘋賣傻,嘩眾取寵,你給我起來!」玄潭見狀,立時氣得火冒三丈。
「起來,我這就起來……」玄策一臉無辜地扶地站起,轉而沖眾僧人大聲言道,「各位同……同在屋檐下一起受凍的老少爺們兒,我,玄策,在昨天晚上親眼所見,方丈的寶貝徒弟金山火燒了木佛!雖然他燒木佛是為我取暖,雖然我身上的惡寒也被祛除了,但是,我並不感激金山!為什麼?因為他違犯了寺規!因為他燒的木佛是大有來歷的!大家或許不知道,這尊木佛是玄潭大人自掏腰包買……請回來的!玄潭大人叮囑我,要儘力把木佛做舊。那位問了,做舊有什麼用?玄潭大人說了,木佛做舊可以冒充古佛,倒手一賣,就是黃金萬兩!玄潭大人經營有道,那可真是商業奇才呀,我真佩服……」
「你佩服個屁,來人,把這個瘋瘋癲癲的玄策給我拖下去……」玄潭忍無可忍,暴跳如雷,嚇得兩個小和尚趕緊架起絮絮叨叨的玄策,連拉帶扯地去了。
眾僧人見此情形,頓時一片嘩然。
「安靜,大家聽我說!」看局面有些失控,玄潭急忙大聲嚷道,「大家都知道的,這玄策一貫瘋瘋癲癲,他的話向來三分真、七分假!可甭管怎麼說,有一點可以明確,那金山確是焚毀木佛的罪魁禍首!說起這尊木佛,也的確是經貧僧之手請到寺里來的。前些時,一位施主為還願把這尊雕刻於漢朝的古佛捐給了寺里。由於年代久遠,佛像破舊,貧僧想讓玄策精心打理一番后,再把古佛請到大殿內?受香火。可貧僧萬萬沒有想到,金山竟冒天下之大不韙,以取暖為由燒了古佛。基於這件事情的嚴重性,貧僧決定,直接把金山交於官府,按國法處置!另外,對於那些幫虎吃食的協從人員,我看就『我佛慈悲』,從輕發落,按照寺規來處理吧!」
話到此處,玄潭歪起腦袋,不懷好意地瞅了玄奘一眼。
此時的玄奘眉頭緊皺,心亂如麻,想替悟空開脫,卻搜腸刮肚也找不出適當的說辭。
「監寺,你的處置方式是否太過武斷了!」忽然,人群中的維那僧上前言道,「那金山固然有錯,但家醜不可外揚,我看還是不要驚動官府,就按寺規罰他面壁三年吧!」
「維那此言差矣,那木佛雖是本寺財產,但更是我大唐的歷史文物,所以必須按國法處置!」玄潭瞪眼喝道。
「監寺的主張貧僧也不敢苟同!」維那僧身後的寮元僧沒好氣地接言道,「那木佛就算真如你所言,是什麼國家文物,但小金子燒木佛的初衷也是為取暖救人的呀?!」
「取暖救人?」玄潭冷笑道,「取暖救人為何不燒別物?就算一時情急,無有炭火,那為什麼不燒桌子、不燒凳子,單單要燒木佛?!」
「這個嘛……或許……大概小金子還有什麼別的考慮,你總得給他一個辯解的機會吧……」面對咄咄逼人的玄潭,寮元僧有些理屈詞窮了。
「好!貧僧就給他一個自圓其說的機會!」眼見自己穩操勝券,玄潭便沖人群中的悟空吼道,「金山,你自己說,你燒毀木佛還有什麼冠冕堂皇的借口?」
「借口?金某燒木佛取暖只是為了救治身患惡寒的玄策法師。至於為何非要燒木佛嗎……」說到這裡,悟空略微頓了一下,冷冷笑道,「那是因為金某出於好奇,想看看這尊木佛能不能燒出舍利子!」
「廢話,那木佛能燒出舍利子嗎?」
「既然燒不出舍利子,那燒木佛同燒桌子、燒凳子有何差別?」
「這……那……」嘿,誰也不成想,悟空靈機一動的幾句機鋒竟把氣勢正盛的玄潭問了個張口結舌!眾僧人聽了悟空的話,也都大為驚異!
「妙呀,小金子的辯解不無道理呀!」「還不無道理幹嘛,簡直是不無佛理呀!」片刻之後,寮元僧和維那僧情不自禁地誇讚起來。
「什麼不無佛理,我看就是強詞奪理!這金山今天敢燒木佛,明天就敢燒寺院,後天就敢燒長安!來人哪,把這個滿嘴歪理邪說、十惡不赦的盲流給我拿下!」惱羞成怒的玄潭連聲暴喝,大手一揮,眼瞅著幾個手持繩索、棍棒的青壯僧人從大殿內衝出來,氣勢洶洶地擠進人群,就要對悟空動手!
「玄潭師兄息怒,爾等權且住手,貧僧有話要說!」在矛盾激化前的一剎那,玄奘把心一橫,疾聲喝道,「監寺師兄,金子是我的徒弟,自古有言『子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弟子犯錯,做老師的也有責任,師兄既然鐵面無私,非要嚴懲小金子,那就連同小弟也一起綁了送官吧!」
「方丈師弟,你這是何意?為了一個劣徒,你連自己的前程都不要了嗎?」聽玄奘如是一講,玄潭心中頓時樂開了花,臉上也露出了些許得意之色,「也罷!師徒情深,既然師弟開了尊口,替金山求情,那愚兄就破例通融一下!」
說到這裡,玄潭轉而沖眾僧人高聲言道:「各位同修,剛剛大家都聽到了,方丈要和金山一起受罰,這件事貧僧做不了主,我看只有請佛祖來裁決了!」
「請佛祖裁決?佛祖坐在大殿內,乃銅鐵鑄就,他如何能夠裁決?!」維那僧聞言怒道。
「佛祖雖然不言不語,但他老人家座前的香煙會講話!我們可在佛前即刻上香,若香煙飄不出大殿,就說明佛祖對金山燒木佛一事不予計較!若香煙飄出了大殿,就表明佛祖降罪,那就把金山和方丈一併交由官府處理!」玄潭惡狠狠言道。
「監寺這話不合常理,那香煙乃流動之物,哪會飄不出大殿之外?!」寮元僧亦怒道。
「哎,寮元師弟,你這就少見多怪了!若佛祖保佑,什麼奇聞異事都會出現的!」玄潭言罷,滿臉冷笑地進了大雄寶殿,順手抄起一把檀香,點燃后插在佛前。
很快,濃重的煙霧在大殿內瀰漫開來,眼看就要自然而然飄至殿外!
此時此刻,現場一片靜寂,眾僧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大殿內的滾滾濃煙,有的焦燥,有的無奈,有的憤怒,有的失落……
而人群中的秋水在焦急萬分之際,忽然念起了昨夜夢中那老尼的叮囑!不容多想,秋水隨即默誦出了老尼的法號:南無元吉師太……
咦?秋水剛剛默念了一句,那剛要飄出大殿的煙霧便憑空打了一個盤旋,忽忽悠悠飄回了殿內!眾僧人一見,都不禁發出一聲驚呼!
「嗯?他娘的怪了?眼看就要大功告成,這該死的煙霧怎麼又飄回來了?難道真是佛祖保佑?不能,不能,那金山剛剛燒毀了佛像,佛祖怎會保佑他?要不這金山會什麼妖術?哼!就算他再能搗鬼,貧僧也得讓他束手就擒!也得讓玄奘陪著他一起玩兒完……」想到這裡,玄潭眼珠一轉,竟揮動起肥大的袍袖,意欲將煙霧扇出殿外!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大殿中越來越濃的煙霧並沒有隨著玄潭袍袖的抖動飄出殿外,而是一層一層圍在了玄潭的身上,漸漸把他裹了起來!
「啊呀,我怎麼看不見了,我怎麼喘不上氣兒了,快……救……救命呀……」忽然,濃煙之中的玄潭發出了聲聲慘叫!緊接著,「轟」的一聲巨響過後,玄潭被拋出了大殿!
眾僧人急忙上前觀瞧,只見玄潭緊閉雙睛,牙關緊咬,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其紅潤的面部變得黝黑無比,眉毛、鬍子也不知被誰被揪得乾乾淨淨,身上的僧衣亦被扯成了一條一條……
「阿彌陀佛,這是做了什麼孽呀……來幾個人,快把玄潭師兄抬回監寺室吧……」玄奘看著心驚,忙招呼幾個青壯僧人,讓他們將玄潭抬著去了。
一場軒然大波就這樣驚心動魄地結束了!
監寺玄潭整整昏迷了三日三夜才緩醒過來!可醒了以後,玄潭已目不識人,又哭又笑,儼然是瘋了!
相反的,時常有些瘋癲的玄策卻日漸恢復了神智。慢慢地,原本大字不識幾個的他竟能出口成章,而且也能寫的一筆好字了!
而更為神奇的是,大雄寶殿內的煙霧竟一直縈繞了七日方才散盡!在這一周之中,大殿的門始終敞開著,有幾個好事的僧人輪流值班,不分晝夜、不錯眼珠地盯著、瞧著,可誰也沒有發現,那煙霧往殿外飄出過一絲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