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左右為難

第一百四十三章 左右為難

「父親。」白臻走入房間,仔細掩好門。

白堯棠停下筆,抬眼看他:「怎麼了?」

白臻從懷中摸出了一個木匣,遞給父親:「這個是侯爺讓我轉交給父親的東西。」

白堯棠微微一怔,伸手接過來:「什麼時候的事?」

白臻道:「下聘當日。小王爺來下聘的那天我就在侯府,侯爺將我叫過去,讓我把這個保管好。如果侯府遭遇了什麼不測,讓我將這個轉交給父親和小王爺,裡面有一封信是給你們二人的。信中寫明了夏大哥的藏身之處,侯爺想要父親和小王爺商量之後將這個木匣交給夏大哥。」

白堯棠看了眼緊鎖著的木匣,問道:「你沒打開看過?」上面掛著的鎖已經很老舊,鎖孔也已經銹死,顯然只能用蠻力破壞才能將木匣打開。

白臻微怔:「侯爺讓我交給父親,所以我沒有看過。」

白堯棠點點頭,又問道:「齊王世子呢?這件事你和他說了嗎?」

白臻道:「我提起來過這個匣子,但沒有多說,他也沒問。等父親看過了再讓他知道也不算晚吧?」

白堯棠打量了一遍木匣,伸指捏住了鎖,微微用力將鎖扯掉,打開了匣子。最上面是兩封信,一封上寫著「未歸賢弟親啟」,另一封則是空白的信封。沉吟了一下,撕開了信封,將裡面的紙抽出來展開。

白臻站在旁邊等候,突然又道:「對了,我動身去風雲軒的前幾日府里來人偷這個匣子,小王爺說是殘羽門的人。」

「殘羽門?」白堯棠皺眉,抬起頭看向他,「什麼情況?你們還有世子是怎麼遇到的?」

白臻搖搖頭:「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我夜裡打坐的時候感覺屋子裡進了人就沿著聲音過去,還沒看見人就被刺了一劍。我隨身帶著短刀,就用短刀當武器和他對了幾招勉強衝到的屋子外面。小王爺每日都要到子時前後才會去休息,那晚大約也是在外面乘涼,聽見我的聲音就趕了過來。浩煵和那個人對上,我才得以逃脫。」

聽見兒子簡單的描述白堯棠眼中閃過一絲訝色:「聽起來他很強?」

白臻道:「的確,之前在西湖也是。浩煵的反應速度非常快,那天夜裡的武功更是高到令我震驚。」

「我問的是那個刺客……」白堯棠解釋了一句,想了想又道,「罷了,繼續說冉浩煵吧。和你比起來他有多強?」

白臻思索了一下,不確定的道:「大約能頂三個全勝時候的我吧?或許還不止。尤其是輕功,他的輕功在我見過的人里僅次於二叔。」

白堯棠愣了愣,目光閃動了幾下:「他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強得多啊。這麼看來,齊王世子倒是沒有虧待他。」

白臻隨口道:「虧待大約是沒有,但也不見得對他有多好。」

白堯棠聞言立刻問道:「你說什麼?」

白臻被父親嚇了一跳,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父親問什麼?」

白堯棠問道:「世子對他不好?」

白臻自覺方才失言,片刻之後才道:「父親也知道,我與小王爺的接觸並不多,沒辦法做什麼評價。但依我看來,小王爺從心裡就是把浩煵當做下人看待的。如果單論主僕關係,小王爺對他絕對是極好的。但若是把冉宮主那層關係考慮進去……」點到即止,並不多說。

白堯棠不知在思索什麼,片刻之後嘆息一聲:「他為人如何?」

白臻皺眉,然後搖頭:「這個我真的說不好。」

白堯棠目光困惑:「既然他已經料到木馬侯府的劫,還有什麼必要將清菡嫁給齊王世子?」

白臻小聲嘀咕:「現在不是也只能讓小王爺娶她了嗎?」

「哦?何出此言?」白堯棠倒是一愣,奇怪的看著他。

白臻道:「就像溫大哥說的,一個無權無勢,身負血海深仇,甚至容貌盡毀的女子,有誰會娶?小王爺已經答應娶她,剛剛好。不然,子御現在不會娶她,父親也不會讓我娶她,還有誰……」越說越低落,最後聲音也漸漸消失了。

白堯棠失笑:「我不會讓你娶?我什麼時候說過不讓你娶她了?」

白臻驚訝的抬起頭,滿臉的喜悅:「這麼說爹是同意我娶她了?」

白堯棠似笑非笑:「我是不會反對,但你能娶嗎?」

白臻一怔,臉上的笑容慢慢黯淡下去。是啊……就算父親不反對,又怎麼能不考慮溫綸與木清菡的感受?於情於理,他都不可能娶木清菡為妻。

「你剛剛說世子答應娶她?」

白臻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連忙道:「是的,我問過他。」

白堯棠低聲道:「真是奇哉怪也。」

白臻問道:「爹是在奇怪他為什麼願意娶清菡為妻?」

白堯棠反問:「你不奇怪嗎?」

白臻攤手:「奇怪啊,而且百思不得其解。他自己說是因為侯爺對他有恩,他不想忘恩。這個理由雖然說得過去,但我覺得不可信。」

白堯棠簡短的道:「原因。」

白臻道:「且不論清菡如今的境遇地位,只是一個『不吉利』,就該斷了小王爺娶親的心思。他本來就是因為父母之命才娶清菡,那對他而言,娶到的不過是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罷了。小王爺可是親王,他娶的女子是要做墨王妃的。如此不詳的女子,會連累他的聲名。」

白堯棠問道:「所以呢?」

白臻道:「如果沒有一個他必須要娶清菡的理由,他不可能娶她的。」

白堯棠笑了:「我就是在奇怪那個令他不得不娶的理由。」

白臻陪著他笑了一會兒,心中絞痛,卻笑不出來了。片刻后,他突然出聲:「爹,我有個問題想問。」

白堯棠道:「想問就問。」

白臻深吸口氣,沉聲問道:「如果是爹,自己心愛的女子將嫁給一個不可能帶給她幸福的人為妻,會作何選擇?」

白堯棠又怎會不明白兒子的心思?但聽他如此直白的聞出來,卻只能敷衍的回答:「我不是你,我不需要進行選擇。」

白臻聲音微微放大:「那您就幫我做一個選擇可以嗎?」

白堯棠淡笑反問:「你覺得我有什麼資格替你選擇?」

白臻怔住了,在聽到那一句「有什麼資格」的時候,徹底的怔住了。一個父親,對兒子說出這樣的話……有那麼一瞬間,白臻甚至懷疑自己面前站著的,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父親?

白堯棠按桌起身,慢慢踱步到窗前,向外面看去:「你不是不知道如何去選擇,是你不敢去選擇。」

白臻緩緩握拳,低聲道:「我愛一個人卻不能言說就已經很痛了,讓我看著我深愛的人走向萬劫不復,我又怎麼做得到?」

「告訴我,你放棄娶她的理由。」白堯棠深深的看著他,聲音低沉,「因為她不愛你?因為你覺得無法面對溫綸?還是因為你怕因此將劫難帶給咱們家?」

白臻張張嘴,唯有苦笑:「爹,您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白堯棠道:「我無法為你做選擇,但我希望你可以做出一個不會讓自己後悔的決定。我唯一可以告訴你的,就是我今生最後悔的就是我因為一個個原因而一次次辜負你的母親。我的父叔,我的朋友,乃至於可笑的聲名利祿。在它們與你母親之間選擇,我放棄的那個永遠是你的母親。直到我失去了你母親,我才真真正正的去審視我這麼多年的作為,到底有多麼愚蠢。我不是一個好父親,但作為一個父親,我不希望你因為我的原因而去做出令自己後悔終身的事情。」

白臻垂著眼,沒有回答,卻在片刻之後問道:「您到底瞞了我什麼?」

白堯棠問道:「你指什麼?」

白臻道:「屠了木馬侯全府的人。」

白堯棠淡笑:「你認為我知道什麼?」

白臻深吸口氣,將心中轉了許久的話說了出來:「木馬侯被屠絕對與父親當年經歷的事情有關,我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白堯棠反問:「如果我不願意告訴你呢?」

顯然是沒想到父親會這麼說,愣了片刻,白臻抿起唇:「如果父親不願意我知道,我不會再過問。」

白堯棠問道:「那你會背著我去查嗎?」

白臻搖頭:「不會。」

白堯棠默默的看著他,看了他許久,然後嘆氣,將目光重新投到窗外。

白臻猜不出他的意思,遲疑了許久,試探著問道:「您不信?」

白堯棠輕聲笑了起來:「你和我年輕的時候真的太像了。」

白臻抿抿唇:「那父親會做出和祖父同樣的選擇嗎?」

「會。」白堯棠肯定的答覆,「即使我曾經對父親的命令與選擇憤怒不已,但換成我以父親的身份站在這個位置,我還會做出這個選擇。」

白臻垂首道:「那我明白了。」

白堯棠問道:「那你怎麼選擇?」

白臻聲音中帶上了無奈:「我聽父親的。」

白堯棠不意外,只是和兒子帶上了同樣的無奈:「果然。」

白臻道:「不過,我不會對此感到憤怒。」

白堯棠失笑:「但願如此。」

白臻道:「時間有些晚了,我還要去溫大哥那裡。如果無事的話,我可以先離開嗎?」

白堯棠知道他需要時間去整理思緒,也就點點頭:「去吧,不要把自己累到。」

白臻應道:「我知道,父親放心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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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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