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相救無力

第一百五十章 相救無力

冉浩煵提起的一口氣尚未放下,便看見趙卿言一張口一大口鮮血噴出,淋了自己滿身。

「墨兒!」「世子!」三人齊齊大驚起身,卻不敢上前。

冉浩煵半天才回過神來,連忙問道:「少爺你還好嗎?」

趙卿言的手胡亂揮動了幾下,抓住了冉浩煵的肩膀,手指緩緩縮緊,指節泛著青白,卻仍止不住顫抖。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恐懼,他全身都在微微顫抖,久久不能平復。

冉浩煵吃痛的抿緊唇,卻沒有閃躲,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

「墨兒……你還好吧?」卓易輕嘆一聲,「是我說得太過分了。」

冉浩煵看著前襟上的血跡,抿唇,用空出的手去懷中摸葯。

「我無事。」趙卿言鬆開了手,站直了一些,低聲吩咐,「浩煵,你先讓開。」

冉浩煵看著還無法站穩的少爺,怔怔:「少爺?」

「讓開。」趙卿言虛弱的重複了一遍,不容置疑。

冉浩煵只得推開幾步,站到一遍,目光卻留在趙卿言身上,準備隨時去攙扶他。

「師父。」趙卿言晃了晃,站立不穩地往地面栽去,就勢對著卓易跪下,垂目看著地面,「弟子失禮,請師父責罰。」

卓易沒有答他的話,而是看向冉浩煵:「他這是怎麼了?」

冉浩煵遲疑道:「應該是朱顏改發作了。」

齊王皺眉:「你這是怎麼服侍的?他沒有按時服藥嗎?」

冉浩煵跪下:「屬下失職,請王爺重罰。」

趙卿言嗆咳幾聲,單手撐地才穩住了身體。有些失神的看著地面的鮮血,平復了一下呼吸,慢慢道:「父王,是我自己不當心身體,不能怪浩煵。」

齊王看著他的樣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氣:「你總是這副樣子,他跟著你既不勸也不攔,讓我怎麼能不怪他?」

趙卿言按在地面的手指緩緩收緊,濺上了點點鮮血的白色衣擺袍袖在地面散開,說不出的寂寥凄然:「知我摯友背負滅族深仇,如今侯府又成一地灰燼。我在咳血,江無顏與呂泣何不是如此?若不能查出害他們至此的人,我又怎麼能心安?」

「我沒有懷疑侯爺別有用心,更不想讓父王為我擔憂至此。幾滴鮮血,又怎麼抵過相救無力的恨?」

三人無言,對視間只能流露著無奈而無法勸慰。

最終,白堯棠開口:「就算你找到了你所要找的那個人,你又能做什麼?」

他們皆知「那人」是誰,趙卿言又豈會不知?

但是,知道又有什麼用呢?只是平添煩惱罷了。

趙卿言沉默,然後開口:「若要殺,先殺我。」

「墨兒!」齊王與卓易厲聲呵斥,卓易雙眉倒豎,就連齊王也是微微變色。勉強壓下了驚怒,齊王沉聲道:「此非兒戲,怎可亂言?」

趙卿言閉起眼,睫毛微顫:「他既然能屠了木馬侯府,又怎會可惜我的一條性命?」

齊王變色:「你在亂說些什麼?」

趙卿言低著頭,笑著,笑容嘲諷到極點:「十幾年的婚約,天下都覺得我配不上她。如今,又要天下笑我懦弱無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妻子在我面前被屠了全府,卻連為她報仇的勇氣都沒有?」

齊王沉默,眼中露出的不是憤怒,而是自責。

趙卿言半長的指甲刺破了掌心,卻是恍若不知:「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把這些事情查清,分明越是清楚,卻是感到自己的無能。每一次都看著自己拼盡全力也想護得周全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每一次都知道殺害他們的人是誰,卻不敢報仇。」

「為什麼死的不是我啊?」

他的聲音中並沒有多少悲傷,只有心寒到極致的淡漠。

齊王眼中少有的出現了一絲驚慌:「不要說死。」

不知是深刻地體會到了少爺滿心痛楚,還是聽出了趙卿言話中深深自責的無力相救的人是誰,冉浩煵本就蒼白的肌膚更是失卻了血色,漠然中多了一些說不清的東西。

趙卿言伸手捂住了眼睛,過了片刻才放下手,歉然一笑:「是我失言了,請父王不要在意。」

「我怎麼可能不在意啊?」齊王苦笑,「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娘只有你這麼一個孩子啊。」

趙卿言垂著頭,散落的頭髮將本就看不清晰的神情遮掩得更加模糊:「抱歉。」

齊王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身,雙手緊緊的抓住他的肩膀:「墨兒,你要記住,你是我的兒子,我是你的父親。不管誰會背叛你,出賣你,陷害你,懷疑你,疏遠你,我都不會。你若死,我即便還能活著,也是生不如死。」

趙卿言嘴唇嚅動,極久才沙啞地出聲:「我不配。」

齊王問道:「你為什麼不配?」

趙卿言道:「我什麼都做不到,什麼都不能為父親分擔。我沒有做到一個兒子該做的,我不配讓父王為我付出如此之多。」

齊王笑了,帶著憐惜:「只要你是我的兒子,你就配。」

「我……」趙卿言身體前傾,無力的靠在齊王的懷中,什麼也說不出。

齊王輕輕拍著他的後背,低聲道:「墨兒,你放心吧,這件事我會處理的。」

趙卿言一驚,抬頭看向齊王:「父王!」

齊王微微一笑,站起身來:「我與你師父還有些話要談,你先回去歇息吧。你也剛回來,傷勢也未痊癒,先把身體養好了再說。」

趙卿言怔道:「可是,父王……」

齊王搖搖頭:「我意已決,不必多說。浩煵,扶他回去。」

冉浩煵低首應是,站起身來,彎腰去扶趙卿言:「少爺,咱們先回去吧?」

趙卿言略加遲疑,點點頭,在他的攙扶下站起身來,微微欠身:「父王,師父,白師叔,那我先告退了。」

卓易道:「好好歇息。」

趙卿言微微苦笑,卻也沒再多說:「是,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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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就是雲殿主了吧?」

一個帶笑的聲音響起,雲愷回過身,看著一身青衣的青年,不確定地問道:「青衣公子?」

青衣公子「啪」的把摺扇展開,輕晃了兩下:「希望我來得不算太遲。」

雲愷看了眼他身後的唐笑愚,微微一笑:「可惜讓公子失望了。」

青衣公子挑眉:「這麼說,我白來了?」

雲愷搖頭:「自然不會讓公子白跑一趟,可惜我的那個消息已經來不及了。」

唐笑愚眯起眼:「來不及了?」

雲愷淡淡看他:「你說儘快的。」

唐笑愚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你知道找到他有多困難嗎?」

青衣公子好奇:「有多困難?」

唐笑愚道:「我連續接到了風雲軒告訴我的九個地方,說在哪裡可以找到她們公子。於是我跑了其中的六個地方,前五次每次都是到了之後才得知你已經離開。其餘的三個地方我為什麼沒去,就不用說了吧?」

青衣公子摸著下巴:「聽起來確實不算容易。」

唐笑愚糾正:「不是不容易,是很困難。」

青衣公子隨口應道:「是,很困難。」

雲愷笑著打圓場:「能讓公子親自跑一趟已經殊為不易,唐兄不要太多抱怨。」

唐笑愚哼了一聲:「我若是說他不是我請來的,是他本來就有事要過來傀儡宮,會不會顯得我更加白忙一趟?」

青衣公子失笑:「怎麼會?我本是要去附近一看,然後再來傀儡宮。受唐殿主所邀,特意早來了幾日不是?」

唐笑愚道:「不必如此,唐某有多大面子我自己也還是清楚的。」

青衣公子也不氣惱,輕笑道:「唐殿主未免對自己太過低估了。」

唐笑愚聳肩:「不會低估,我這人高看自己的時候倒是不少,低估自己的時候倒是從未有過。」

青衣公子順著他的話半敷衍半玩笑的道:「哦,那倒是我眼拙了。」

唐笑愚看了眼在旁邊已經等候了許久的雲愷,不再多言耽誤:「雲殿主介意我在旁嗎?」

雲愷微笑:「自然是不介意的——如果可以幫我把那些人請出去稍坐的話。」

唐笑愚向較遠處把守的幾人點點頭:「出去吧。」

幾人一怔,低頭應是,緩緩退出,將門掩好。

青衣公子自己找了個看起來比較舒服的位置坐了,悠然笑問:「看起來你說的話還是比較有用的?我還以為這些人只會聽莫哭的,不會聽你的。」

唐笑愚四處看了看,挑了一個離青衣公子較遠的椅子坐下,才回答他的話:「他們是莫宮主的心腹,又不是莫哭的心腹,為什麼我命令不動?」

青衣公子聞言輕笑一聲:「素聞前任宮主對唐殿主分外仰仗,看來不假。」言罷覺得自己的話其實也有語病,又向雲愷歉然一笑:「對不住,稱呼錯了。」

雲愷不知他是否有意為之,也不計較,倒了茶水給他們送過去:「也只有五弟那般的為人才華才能令唐殿主甘心留在這小小的傀儡宮。」

唐笑愚挑挑眉:「你這是在恭維我還是挖苦我?」

雲愷淡笑:「唐殿主自行揣測就是,反正你也不會在意我是讚揚還是貶損,不是嗎?」

唐笑愚笑:「言之有理。」

青衣公子接過茶盞還客氣的道了聲謝,然後放下茶碗,舒服的靠在身後的軟墊中:「看起來雲殿主氣色甚是不錯。」

雲愷笑應道:「是啊,日子可是滋潤極了,完全沒有身為階下囚該有的落魄。」

唐笑愚道:「你雖然虎落平陽,可惜沒有犬來欺。」

雲愷垂目看著茶水散出的水汽:「想要欺我的犬何止一二,只是多虧唐殿主幫我擋下了不少。」

面色淡淡,目光清淺,姿態從容,褪去了曾經的凌厲,卻更是清冷疏離,令人不敢輕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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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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