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挾主行令
唐笑愚微愣，繼而冷笑道：「我看只是你這猛虎的餘威未散，幾隻小犬不敢造次也便是了。」
雲愷眼中帶笑：「在下何德何能，敢自稱猛虎？本就是一隻病虎，如今更是被拔除了爪牙，何人不敢欺？」
唐笑愚淡淡道：「我不敢。」
雲愷意外挑眉：「哦？」
「我也不敢。」青衣公子見二人聞言看向自己，悠然一笑，「雲殿主嘴裡可是有不少我想知道的事，得罪了你，那我豈不是要白跑一趟了？」
雲愷笑了起來：「憑公子的能耐，還怕從我口中問不出想要的東西？」
青衣公子勾唇一笑：「如此相對閑談豈不甚好？何必選那費力不討好的辦法？何況，我也並無信心從雲殿主口中逼問出什麼。」
雲愷聳肩：「公子可真是將雲某看得太高了。我如今身為階下囚，毫髮未傷，還過得如此瀟洒，難道不足以看不出雲某是個貪生怕死之輩？」
青衣公子漫不經心：「若非莫哭奪位，換之他人，你又當如何？」
「莫哭？」雲愷眯眸，眼中閃過一絲冷光，「挾天子以令諸侯，天下是曹操還是漢獻帝的？」
青衣公子搖扇：「自是漢獻帝的。漢獻帝登基名正言順，曹操稱帝師出無名。」
雲愷道：「但漢獻帝卻守不住那座江山，終究落入曹氏鼓掌。」
青衣公子道：「我無子嗣，莫哭亦非漢獻帝。況且，曹操之子敢奪位稱帝，是因為他有帝才。你……覺得我有鼓弄傀儡的才能嗎？」
雲愷略加沉默：「就是說，你認為你之作為，與曹孟德之行不可共論？」
青衣公子頷首：「自然。」
雲愷問道：「區別何在？」
青衣公子緩緩收扇，頂在下巴上，眼中帶笑：「漢帝氣數將盡，魏帝當立，此乃天下定局。而我，區區無名之人，不過是亂世求生，何來半分指點天下的氣魄？漢獻帝之後，天下再非漢室天下。然百年之後，傀儡宮依舊姓莫。江湖只知傀儡宮易主，又何知我青衣之名？」
雲愷唇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傀儡宮只能姓莫，這一點，我比任何人都要在乎。」
青衣公子只是淺笑，唐笑愚也自是不言。
雲愷微微皺眉：「怎麼？你們不信？」
唐笑愚搖頭：「我信。」
雲愷問他，目光灼灼：「那你為何要讓莫哭奪位？我若真的想坐這個位子，就不會讓莫哭安然留在我身邊。這些年來，我不說待他如子，也至少盡了一個師父該盡的力。我只是幫他守上幾年，只待他有能力坐上這個位置，我立時讓與他。這些，他不知，你亦不知嗎？」
語氣並不激烈，卻不無質問之意。
唐笑愚輕嘆：「是，我知道。」
雲愷目光複雜：「我不怨小哭恨我，我只問你為何要如此？難道你也疑我另有他心？」
唐笑愚道：「沒有。」
「你沒有，我有。」雲愷看著唐笑愚臉上一閃而逝的愕然，淡淡出聲，「你收齊王世子為徒，再借他之手將圖紙秘籍交於吟兒學習，以此保證他今後具有繼承傀儡宮之位的能力。莫三從不是你我心中應該繼承暗宮宮主的人，讓吟兒繼位亦是你我商榷的結果。如今你扶能力心性遠不如吟兒的莫哭坐上宮主之位，沒有二心？」
唐笑愚何等頭腦？聞得此言便知雲愷之前一番話看似詢問青衣公子，實則指桑罵槐直諷自己，不禁眯目：「你疑我有逼位之心？」
雲愷搖頭：「你要是想，不用等到今日。我要是疑你，也不會由著你一個外人手握傀儡宮大權。我只想知道，你為何不讓吟兒繼位，為何要讓莫三奪位，又為何要借一個外人之力，分他半壁江山？」
青衣公子唇角帶笑，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們二人對峙，搖著自己的摺扇，置身事外。
唐笑愚只道：「我做的選擇，我自會負責。」
雲愷反問：「你來負責，我就在這裡等死？」
青衣公子道：「看起來莫宮主並不理解你的苦心。與其待在這裡也是空費時間，雲殿主不如隨我離開如何？」
唐笑愚看著赤裸裸挖人的青衣公子，嘴角抖了抖，卻是出言附和：「與其空待，不如隨他同去，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雲愷似笑非笑：「你這是打算直接把我攆走？如今吟兒已不見蹤影，把我也攆走，你到底何種用心？」
唐笑愚此次卻是不答，過了片刻，又問道：「若是你我必死一個，你選誰？」
雲愷不假思索：「我是傀儡宮弟子，你只是外人。要死，自然是你去死。但若是為了傀儡宮生死存亡，另當別論。」
唐笑愚挑眉：「巧了，我也是這麼想的。我覺得第三劫將至，我與莫哭守在傀儡宮，同生共亡。若是捱不過此劫，莫二就交給你了。」
雲愷臉色微變：「第三劫……」
唐笑愚道：「本來只是稍有預兆，如今木馬侯府被屠，仁宗身體羸弱，天下變色已是必然。即使我不謀奪位之事，也阻不了羅長修的野心。傀儡宮篡位、木馬侯府被屠、丐幫傷亡慘重動搖根基……這些雖不乏人力推動，但你敢說沒有天命之因？」
雲愷默默頷首：「算算時間，也該到了。」
青衣公子端起已經涼掉的茶水，微微搖晃：「我手下勢力眾多，亂世之中勝算較大。單憑一個傀儡宮……你認為能有幾分撐過這次劫數的把握？」
雲愷垂目沉思，半晌后抬眼看他：「那你又有幾分把握能保住你手下這些人的性命？」
青衣公子聳肩：「把握沒有，但我想我是唯一敢與傀儡宮這種身在木馬侯預言之列、災厄到來又是首當其衝的勢力進行合作的人了。」
雲愷目光微動：「翎歌宮、迷蝶鎮與傀儡宮生死相關，大可以去找他們合作。」
青衣公子攤手：「迷蝶鎮也在我準備拉攏的目標之中。而翎歌宮，你敢與他們合作，可以去試試。」
雲愷反問：「因何不敢？」
青衣公子微微歪頭，細長的眼中帶著笑意：「翎歌宮現任宮主白堯棠曾是信王世子、煥王還有當今太子的老師。雖然他與木馬侯府交往密切會因此受牽，但也正因如此，他甚得齊王信任。白家三代於朝廷為臣，不說交好之人到底多少，單論他們祖孫三代為朝廷出的血汗之力，仁宗還真能治他個欺君之罪？」
他輕晃著摺扇，清淡的笑容將他遮掩了半邊的面容顯得分外無害：「當今三王，加之未來的天子皆與白堯棠交好，就算要治他的罪，也絕不至株連九族。你真當翎歌宮會與你們生死相關、同舟共濟？」
雲愷沉吟：「如此說倒也不假。」
青衣公子翻腕，用摺扇指了下雲愷，又立起來：「你看看你的傀儡宮，或是江無顏的迷蝶鎮，說白了不過是與齊王世子結為至交罷了。一個世子而已，就算仁宗再寵愛他，還會為了他赦免你們的死罪不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青衣公子勾唇一笑，笑容有些戲謔，「白堯棠是要有多傻才會和你們這群草莽之輩一起做那蚍蜉撼樹的蠢事？」
雲愷與唐笑愚對視一眼，皆是默然。
青衣公子翹起一條腿，舒服的靠在椅子上：「如雲殿主所言，你們三人若是勠力同心興許能有一線生機。但若是少了翎歌宮……結果如何想來是不用我多說的。而且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們，我的實力只會比翎歌宮強。」
雲愷突然苦笑起來：「這點我信。」
青衣公子點點頭：「所以說，和我合作絕對是明智之舉。」
雲愷只道：「公子此言倒是解了我心中一大困惑。」
青衣公子扇子在手中微微一轉，目光也隨著扇柄轉了些許：「既然誤會已解，雲殿主是否可以將請我一來的原因見告了？」
雲愷這才意識到自己遲遲未將請他一來的原因說出，連忙稱歉。
青衣公子不在意地笑笑：「無妨，陪雲殿主稍作閑聊也是愜意之事，雲殿主不必為此掛懷。」
雲愷略加沉吟，省去了客套之話，直入主題：「不知我那師弟可是被公子帶去了？」
「前朱雀殿主楊少恩嗎？」青衣公子輕輕點頭，「的確，他幾月之前便被我所擒。」
雲愷眼中帶上了一點關心：「那不知他現在如何？」
青衣公子道：「死了。」
唐笑愚與雲愷皆是一怔：「死了？」
青衣公子從懷中摸出一塊木牌拋向雲愷：「這確實是他的東西吧？」
雲愷雖是武功被封，但身手卻未退減多少。見木牌飛來，立刻伸手接住，只看了一眼便是臉色大變，不復平日從容。
唐笑愚遠遠看了一眼那令牌的大致花紋，又見得雲愷變色，心下自然瞭然，神情雖無大變，卻也不由眯目：「你真把他殺了？」
青衣公子挑眉，滿面詫異：「他於我何用？我為何要留他性命？」
雲愷死死攥著木牌，指節泛白，情緒久久不能平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