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明明都在樹上,他好像在平地上一樣。
紀瑤抿緊了嘴,不太願意。
楊紹也不敢多親,生怕真的惹怒她,吃點甜頭也夠了,抱住她,從樹上落了下來。
「我得去見公主了,不然公主恐怕要使人來尋。」
楊紹沒有阻攔,只突然從袖中取出一物,往她發上一插:「去吧。」
男人轉身走遠。
紀瑤將那東西拔了下來,仔細一看,竟是支蝴蝶金簪,那蝴蝶的翅膀薄如蟬翼,手工精巧,想來是去玉滿堂買的。
難怪剛才問她要東西,想交換……
可怎麼不鄭重的送一下,插上就了事了?他該不會怕被拒絕,要面子罷?
紀瑤噗嗤一笑。
卻說樓台上,皇上同皇貴妃談笑幾句,便轉頭與臣子說事去了,底下好幾位夫人坐在貴妃旁側,同她說趣事,逗貴妃高興。
就在這時,紀玥走入了樓台。
與平日一樣,她並未濃妝艷抹,穿著淺碧色綉蓮花的薄衫,下面一條蜜合色百褶裙,非常的素淡,但即便如此,仍是吸引了一眾人的目光。然而皇上卻有些恍然,好似突然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個小姑娘立在風中,回頭朝他一笑,甜聲道:「殿下。」
他心頭鈍痛。
差點失態,想上去握住紀玥的胳膊,想問問她好不好。
臨終前,小姑娘形銷骨立得躺在床上,喃喃得叫著「殿下」,可他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她死了。放入棺木時,他就站在旁邊,那棺木釘,一下一下的被敲擊進去,仿若打在他的心上,皇上突然清醒過來。
再怎麼像,也不是她了啊,他的那個小姑娘早就不在人世了!
天人永隔,再無法碰觸,如今有個女子這般相像,到底還是沒忍住。只在這瞬間,他看到這女子對著某處笑了笑,微微的,好似風一樣拂過。
望過去,發現那裡坐著謝鳴珂。
年輕的臣子剛剛娶妻不久,皇上恍然大悟,這原來是謝鳴珂的夫人!
他的臉色頓時有些發紅,轉過了頭。
紀玥走近行禮,坐在皇貴妃下首。
皇貴妃瞧紀玥容色清麗,溫婉可人,多問了幾句,旁邊一位夫人道:「不怪貴妃娘娘喜歡,福嘉公主也很喜歡少夫人,經常邀去宮中呢。」
「是嗎?我都不知,」皇貴妃笑道,「你真的經常過來?」
紀玥低聲道:「回娘娘,其實也就兩次,是公主好客。」
皇上聽到這裡眉頭擰起,突然想到那日他去看福嘉公主時發生的事情,這位少夫人該不就是……他目光掠過,覺得她身形很像,聲音也是,當時太后指給他看時,這謝夫人的妹妹摔了一跤,將墨汁塗抹在她臉上!
這一刻,他猛地意識到,後來跪地認錯的小姑娘恐怕是故意的,她不想讓自己看見這謝夫人,她的姐姐。
而就是那一日,太后與太子生出矛盾,到今日太后都沒有原諒太子,他問起時,大兒子只說是自己的錯,惹怒祖母。
他在養病,又要看奏疏,沒有精力深究。
皇上臉色發沉。
卻說紀瑤得了金簪並沒有戴在頭上,怕被別人發現藏於袖中。
福嘉公主那裡,貴女們言笑晏晏,不時有銀鈴般的聲音傳出來,她走進去時,河面上正好響起鑼鼓聲,馬上就要開始賽龍舟了,福嘉公主請她們去樓台觀看。
去年紀瑤錯過了,這回難得在高處,她也有幾分興味。
樓台上都是世家權貴的公子,或是皇上倚重的朝臣,待字閨中的姑娘們難免心思浮動,想看又害羞。行到二樓處,赫然就見到幾位年輕公子,個個衣袍華美,器宇不凡,其中一人便是楊紹,他穿著寶藍色的錦袍,頭戴金冠,身材俊偉高大,氣勢逼人。
他們在東邊,姑娘們便待西邊。
紀瑤路過時,楊紹手裡端著酒盅,看似不經意,目光卻落在她的發上。
那根金蝴蝶簪不見了,他眼眸微眯。
紀瑤眼角餘光早就發現了男人的意圖,很想對他做個鬼臉,這樣送的她才不戴呢。但還是裝作不識,面無表情的走了過去。
小丫頭,以後再算賬不遲!
楊紹嘴角翹起。
那一笑極為動人,有幾位姑娘忍不住紅了臉,暗自猜測他在看誰。
不過她們都沒有想到紀瑤的身上,紀瑤是因為紀玥的關係才得到福嘉公主的注意,憑家世,根本是門不當戶不對。而楊紹年紀輕輕,可是一品官了,又有世襲的侯爵,手掌重兵,聽聞太子與楚王都想拉攏他。
那當然是個乘龍快婿,姑娘們一邊與公主閑談一邊盤算自己的終身大事。
河面上,十二艘龍船已到位,排列的整整齊齊,宮女們拿來銀盤讓眾人下注,為龍舟賽增添樂趣。
姑娘們的手筆都很大,有些押一兩銀子,有些是十兩,福嘉公主押了二十兩在章家身上。紀瑤還真沒帶多少銀錢,她都忘了這一茬了,想一想從荷包里摸出一串銅錢,壓李家,前世她記得是李家拔得頭籌,不過許多事情都變了,未必會准,反正也是押了玩玩。
楊紹一直在注意她,她的聲音很動聽,遙遙傳來,仍是清晰入耳。
聽到她押李家,楊紹也跟著押了十兩銀子。
結果沒想到,最後真的是李家贏了。
楊紹看著陳素捧來三十兩銀子,十分驚訝,這世的紀瑤運氣竟那麼好?她以前看龍舟,沒有一次押對的。
不過前世這會兒他正在雲州,並不知紀瑤押了哪家,也許就是李家?但並未聽她炫耀她曾押注贏過錢。楊紹出神片刻:「你拿去請許如南,陳烈他們喝酒吧。」
「多謝侯爺。」陳素笑眯眯揣在懷裡。
紀瑤也得了三串銅錢,心想龍舟賽居然沒有變,還是李家贏了,看來她重生的影響並沒有那麼大,或許只能改變自己身邊人的命運,倒不知太子……她心想,太子押了哪家呢?如果也是李家,那幾乎可以肯定他是重生的!
可惜,她也不好冒然去問,再者,就算太子是重生,這與她的關係也不大,想想也就罷了。
看完龍舟賽,皇上便回了宮,馬上把禁軍統領叫來問了一番,隨後又命太子過來御書房。
看到父親臉上的表情,宋焱有點惶恐,不知是為何事,低聲道:「父皇息怒,您身子要緊,想問什麼兒子一定知無不言。」
「那你給朕老實交代,到底隱瞞了什麼,太後為何生你的氣?」
宋焱抿緊了嘴。
居然還不肯說出來。
「好好好,你不說是嗎?」皇上厲聲道,「那朕自己去問太后!」
「父皇!」宋焱著急了,急忙跪下道,「都是兒臣的錯,請父皇不要怪責祖母,祖母是因為兒臣……」
「給我閉嘴,她會因為你,想陷朕於不義?想讓朕做那天下人唾棄的昏君?」皇上被太后的行徑氣得頭暈,扶著桌案道,「你早知道她的意圖,便不該縱容,還瞞著朕!」
宋焱低頭:「是兒臣的錯。」
「她是不是還灌醉了紀家二姑娘,想送來給朕?」
宋焱額頭上冒汗。
「是你救下這小姑娘的?所以太后怨你?」
宋焱已經不知道怎麼答了。
皇上怒道:「你還不從實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