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父皇,您要保重身體啊。」宋焱磕頭道,「千錯萬錯都是兒臣的錯,請父皇也不要太過怪責祖母,祖母只是一時糊塗……」
「她這是糊塗?她是失心瘋了!」皇上狠狠喘了幾口氣,以前只覺得太後有點專橫,有些野心,因為往前的恩情他一直都在包容,可沒想到她心裡越來越沒個數!
虧得他之前還讓她選秀,塞了幾個妃嬪進來,結果根本沒法滿足她。
皇上道:「你往後不用再去慈心殿了。」
「父皇……」
「她這德行不配為太后!」皇上扶了宋焱起來,幸好這孩子還有良心,沒有被太后影響,「焱兒,此事你沒有做錯,就是太過軟弱了,聖君貴在能明辨是非,能從善如流,能不徇私情,能當機立斷……焱兒,就算那是你祖母,你也應該知曉大義,不偏不倚……你確實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學習,決不可懈怠,不過也不用操之過急,你還年輕,為父相信你會不負眾望。」
多少年了,父親第一次這樣對他說話,宋焱突然眼角一酸,眼淚不可遏製得流了下來。
皇上一怔:「你這孩子,怎麼哭了?」
「父皇,」宋焱哽咽,「兒臣也不知。」
看他哭得像個孩子,皇上突然有些明白過來,他內心產生了一種內疚,他是有點偏心了!
宋焱天資沒有宋昀好,又因為生母的關係,他始終沒有那麼喜歡他,可是那到底也是自己的骨肉。
皇上嘆口氣:「好了,都多大的人了,還哭。」
宋焱也覺得有點丟臉,擦擦眼睛。
「回去歇息吧。」
「父皇您也多多休息,不要再生氣了,一定要保重身體。」
今日父子倆這般說話,宋焱忽然覺得他就算不當太子也沒什麼,只要父親能長命百歲就好了,只要他能一直在自己身邊,和藹的教導他,像幼時一樣就好了。
他退了下去。
皇上看著他的背影,心頭一陣苦澀,之前他還覺得自己只負了皇貴妃,然而幾個兒子,他又能成全誰?
這世上最尊貴的出身莫過於皇家,而最無情,最殘忍的,也莫過於皇家罷。
聽從父親的命令,宋焱沒敢再去慈心殿。
皇太后未免奇怪,這孩子起先總過來道歉,最近怎麼一次都不出現了,她使人去探個究竟,結果一個黃門急匆匆過來,大聲叫道:「太後娘娘,禁軍突然過來抓人……」
「什麼?」皇太后道,「抓了作甚?」
黃門伏在地上:「好似雲雪,雲彩她們都被驅趕出宮了。」
皇太后震驚,猛地站起:「誰下的令!」
「是,是皇上。」
皇太后一愣,慢慢坐下:「這怎麼可能,」她手握在椅柄上,緊緊抓住,「你是親耳聽到的嗎?」
「太後娘娘,這宮裡除了皇上,誰敢抓您的人啊!」
是啊,除了他還能有誰?
皇太后急忙站起,走向明德殿。
聽說母親來了,皇上請她進來,語氣淡淡的道:「想必是為宮女一事吧。」
兒子太冷靜了,皇太后心頭微涼:「皇帝,你無端端驅趕她們,總要有個理由,雲雪她們服侍我多年,我已經用慣,並不想換別的宮女。」
「她們行為不端,以下犯上,胡作非為……要多少理由,朕都可以給你!」皇上擱下硃筆,「母后,以後不管是朕的事,還是焱兒的事情你都莫要插手,好好安享晚年罷。」
皇太後身子一搖:「皇帝此話何意?」
「您不清楚嗎?」皇上抬眼看向她,「非要朕一樁樁說出來?這些年,朕對您如何,太子對您如何,您心裡明白,可朕不明白的是,您的真心又在何處?」
「是,往前朕得您之助,登上皇位,欠下人情,所以您做什麼朕都一再答應。您要封自己的弟弟為國公爺,朕封了,您想侄孫女嫁入劉家,朕也賜婚了,您要選妃,朕也容許。可是凡事都得有個度……母親,朕問您一句,您是不是巴望著朕早死?」
「什麼!」皇太后大驚,疾步走到皇上跟前,「你是我的親生兒子,我怎會巴望你早死?」
「既然不是,那便請母親罷手吧,朕實在累得很了,只希望宮裡能平靜些。」
那瞬間,皇上疲容頓現。
看著已然消瘦的兒子,皇太后滿腔的火氣難以發出,化作一聲長嘆:「我只是希望你能愛護焱兒。」
「那就請母親不要再消磨朕與焱兒的父子之情了!」
皇太后心頭一震。
「母后請回去吧,朕還有奏疏要看。」
「皇帝……」
「退下吧。」皇帝語氣發冷,再不看她。
心知這兒子是在氣頭上,就算貴為太后也不敢忤逆,她只能聽從。
只是行到門口時,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當年那個俊美健碩的兒子確實是老了,剛才近看,眼角都生出了皺紋。她一直想著太子,想著保住他的地位,可自己這個兒子呢?她竟真的將他疏忽了。
這原本是她最疼愛的兒子啊。
皇太后長嘆了口氣,這還是在病中呢,自己又何必與他計較?等病好了,只要他不偏袒宋昀,她這做母親的也不會把事情做絕!
…………
宮裡發生的變化傳到謝鳴珂耳中,他知道皇太后此後再不會利用紀家姐妹,終於放心,同時間與二房提出分家。
謝二夫人死活不肯,謝鳴珂便請了堂祖父謝安禮過來。
這謝鳴韶的醜事整個謝家宗族都知曉,連謝知慎都支持兒子了,謝安禮自然要站在這一邊。
「堂祖父說未時過來,」謝鳴珂告知紀玥,「我們到時去上房談,只要不動祖母,二叔二嬸不好耍賴。」
「嗯。」紀玥點點頭。
話很少,謝鳴珂奇怪道:「怎麼了?可是害怕?」
「不是,」紀玥臉龐微紅,「我好像……」
「說啊,什麼事?」謝鳴珂手搭在她肩膀。
「夫人月信不曾來,好幾日了,興許是有喜了!」沉香看夫人害羞,心直口快幫她說了。
謝鳴珂一愣,隨即就笑了起來:「那還不快去請大夫,」叫李玉道,「快去!
「未必準的。」
「你管他準不準,總要看看。」謝鳴珂扶她坐下,臉上笑意漸濃,「你嫁給我快一年了,也該有了,我有時候也想會不會哪裡不對,是不是我……」
「相公。」紀玥阻止他說下去。
謝鳴珂一本正經:「看來還是沒做錯的。」
紀玥臉紅。
大夫很快就到謝府,給紀玥把脈。
謝鳴珂站在旁邊,屏氣凝神。
好一會兒,大夫鬆開手。
「如何,是有了嗎?」謝鳴珂急聲問。
大夫看年輕男人滿臉期盼,拱手作揖恭賀:「恭喜謝大人,謝夫人,夫人是有喜了!」
當真是,謝鳴珂尋常穩重冷靜,此時倒差點跳起來,勉強壓住了,仔細詢問大夫:「……可否能出門?平日吃些什麼?油膩的可行,還是要吃清淡的?夫人瘦弱,可有妨礙?」
一連串的問題,沉香聽得目瞪口呆。
紀玥莞爾。
她第一次看到謝鳴珂那麼啰嗦!
大夫也耐心,一一回答。
謝鳴珂送了厚厚的封紅給大夫,叫李玉送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