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好不容易，我以為許哲和其他人不一樣，他注意到我了，當我們走在一起，他不會只對你打招呼而忽略我，你已經什麼都擁有了，為什麼連我喜歡的人也喜歡你？你搶走了所有好處，你懂我的不甘心、我的痛苦、我的壓抑嗎？」書如邊說邊哭。

「你……你為什麼從來沒有告訴我你壓抑的心情？」

「說了能夠改變什麼嗎？你只會安慰我不要在意，不是嗎？就像過去高年級學長嘲笑我時，你也要我不要放在心上，可是你知道嗎，那時候的我有多麼的難過？」

「可是我也幫你回嘴了啊。」

書如難過地搖頭，「你不是我，無法體會那種傷心是什麼程度，那些痛並不是你一句『不要放在心上』就能夠隨便帶得走的，你知道嗎！」她用手背抹去淚水，「我並不後悔我所作的一切，你想要去告訴大家我也不會阻止你。能夠讓你體會類似的遭遇，說真話，我是開心的，只是這些根本不及我所受的一半。」

結果到頭來，其實最大的主因是我的外表？

我真的覺得好冤枉。美貌是爸媽賦予我的，從小媽媽就對我耳提面命，能夠得到漂亮的稱讚，要感謝的是父母，你不能因此而驕傲。我一直把這句話放在心上，所以從來不覺得漂亮有多麼了不起。

可沒想到讓人稱讚優點，居然是扼殺友情的元兇！

「書如，你說我對你不公平，那麼你呢？你也沒有對我公平啊……」我也哭了，「我的美貌是父母給予我的，我無能為力，這也不是我能夠決定的，你怎麼可以把錯全怪在我身上？與你成為知己，從來就無關外表，我一直以為我們是無話不談的好友，我今天才知道，你壓力了這麼多我不知道的心事。」

我難過，我沒能及早發現書如的痛苦。我難過，自己竟是好友痛苦的元兇。我難過……是我讓悲劇發生的！

我吸吸鼻子，「書如，跟你在一起的那些時光，我是真的很開心，我從來沒有那麼開心過……」抹掉臉上的淚水，我說：「很抱歉，讓你一直這麼痛苦。掰掰。」不待她做任何回應，我狂奔進站衝上列車，也不顧是否為回家方向的那列。

上車以後，我一直哭，不停的哭，哭到熱心的陌生人關切。那些淚水，正替我哀悼著那無緣延續的友情。

這件事情在我心底留下了陰影。在進新學校就讀前，我拜託媽媽陪我去配眼鏡。如果容貌會招來妒忌，那麼只要將它隱藏起來就好了，只要遮起來就沒事了，我鴕鳥的想。

在眾多眼鏡里，我選擇了最俗氣、外觀看起來就不是年輕人喜歡的造型，也正好可以遮去我水汪大眼的一副。

過去我向來變換不同髮型上學，現在也不在打扮自己，放任瀏海長長、披頭散髮，我也收起了活潑外向的光芒，隱藏著自己的熱情，對待同學變得莫不關己。

只要自己一個人，就不會受傷了，只要自己一個，就不會再失去誰了。

我的想法很消極，只因為我不確定，是不是還能夠再承受一次，失去好朋友的痛。

我不願再受到傷害，所以當我面對李昭陽他們，我下意識地就選擇了逃避。

可是，他們的真心實在太過強大，慢慢地又讓我開始嚮往從前和朋友在一起玩鬧的日子。

曾經我懷疑過他們，因為一開始我就抱著消極的想法，所以會想：為何沒事要忽然對我那麼好？

於是用臭臉排斥他們，可是他們不屈不撓，好像我的臭臉根本起不了作用。

假使到頭來又是場騙局，但我也沒有什麼好怕的了，因為我已經痛過，不會再害怕了，最慘的，不過是再痛哭個幾次；反之，若是因為害怕而拒絕真心的他們，我還是一樣會傷心，也會痛哭。

結果都一樣會傷心、會痛，那我為什麼不再勇敢一次呢？最壞的結果，不也就那樣了嗎？

也許就和媽媽說的一樣，人生都是在痛的過程里，學會長大。

15、面對黑暗的勇氣

聽完我的故事，李昭陽並沒有多做評論，只淡淡地說了一句：原來是這樣啊……

我不懂他想要表達什麼意思，等了半天也沒有下文，他沒再多說什麼，而我們也正好走到了捷運站。

在我和他道再見準備要進站前，他沒來由拋出問句：「那我們現在，是朋友了吧？」

我莞爾點點頭，發自內心的感到喜悅。

他筆直地伸出了右手，「那。」

「什麼？」

「握手言和啊。」這傢伙……有必要這樣做嗎？

雖然覺得握手言和這件事情有點蠢，但我仍走了過去，堅定地握住了他。「以後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他也學我露齒微笑，只不過他笑得比我更開心。

李昭陽目送我進站，我輕撫著震動過於強烈的胸口，說不上來此刻是什麼樣的心情。好像有點輕鬆，也好像過去那些藏著很深的夢魘，漸漸地消失不見，更好像……我不再那麼痛了。

不得不說，我很感謝李昭陽強硬地闖進了我的世界，打亂我的平靜。如果不是他，我不曉得自己還會封閉多久。

他蠻不講理進入了我的生活，發現到了躲在暗處、不願敞開心門的我，耐心的一點一滴滲入，讓我無法不去在意他對我的好，他就像是照亮我心中陰影的太陽，他用他的溫暖，讓我的黑暗有了光明，給了我面對黑暗的勇氣。

隔天一早上班，李昭陽一改之前的態度，熱情的與我打招呼，更會在空閑的時候過來找我打屁，雖然他說的內容都是些很無聊的冷笑話，像是：小明不小心把愛瘋5s掉到河裡，河神很可憐他，就從河裡拿出一個愛瘋6問是不是他的，小明搖頭。河神又拿出一個愛瘋6s問他，小明依舊搖頭。最後拿出了愛瘋5s，小明點頭說：這個才是我的。河神大悅：誠實的孩子，這3個愛瘋你都拿去吧，反正也不能用了……

他講完我只覺得有無數只烏鴉「啊啊啊」地從我頭頂飛過……

後來我才知道，他那些沒冷笑話都是從彥哥那邊聽來的。

和李昭陽相處，我不再感到戰戰競競。我都忘了，原來敞開心胸交朋友是一件很舒服的事，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

下了班我依照慣例和大家打完招呼后離開，但我驚訝今天李昭陽又在門口等我了。

「我送你去捷運站吧。」

「好啊。」我笑著應允。有免費的接駁車，幹麼不搭呢？

然後，我又誤會他是要載我過去，殊不知又和昨天一樣，牽著單車走路去捷運站……

他難道就不能說「我用走的送你去捷運站」嗎？

現在時間也沒有多晚，是也不必送我去，我也不需要。我會答應完全是認為他要載我，順便可以讓雙腳休息……該死的李昭陽！

然而，令我意外的是，原來今天他是有話要跟我說。

「什麼事呢？」

「昨天你跟我說了你的故事，我也想把我的告訴你。」

「啊？」我聽不懂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