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長夜漫漫

外面，韓煜很無語的看著葉佑晨開車，「這麼晚，你非得出來幹嘛？」

葉佑晨撇撇嘴，「我不想在家被我媽念叨，但凡我回去，她就會拿出一堆的照片來，讓我看看喜歡哪個姑娘，我都搞不明白，你說她也沒工作，哪裡找來的那麼多照片？」

「就是因為沒有工作，才會有時間去給你找媳婦。」

「哎，頭疼，我不就是單身嗎，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算了，先送你回家吧。」

「不用，你在前面路口放我下來，我還有事。」韓煜淡淡的說道。

「這麼晚，你不回去幹嘛？」葉佑晨一直把韓煜當成自己的親弟弟，有時候玩笑歸玩笑，但也會關心的。

「想去看看他。」韓煜口中的他，葉佑晨自然知道是誰，也沒多說什麼，就將車停在路邊，韓煜解開安全帶，「謝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行了，還跟我客氣什麼，我走了啊。」葉佑晨看韓煜在路邊朝另一個方向走去，心中忍不住嘆氣，小時候那段經歷對韓煜的傷害實在太大，當初韓煜要出國讀書，他一個人無親無故的，所以葉佑晨也跟著去了，這麼多年，他的性格是清冷的不行，要不是因為兩人相識多年，估計也看不到韓煜的另一面。

夜晚很冷，韓煜一個人慢慢的走著，父親住的是一棟老區小樓，沒有電梯，樓梯的燈光也很暗。上次他來的時候，只是在樓下遠遠的看了一眼，並沒有上去，所以不知道父親住的房子到底是什麼樣，或許是因為去了葉佑晨的家裡，看到了家人，便也突然想去看看了。

四樓，門前的地上放了一個淡紫色的門墊，這門看起來有些年頭，暗紅色的漆掉了很多，韓煜猶豫幾秒，便敲了敲門，過了好一會，門被打開，是一個年輕女孩，長的很清秀，她穿著睡衣，帶著疑惑的問道，「請問，你找誰啊？」

這女孩他是知道的，是那個女人的女兒，小時候見過一面，即使這麼多年沒有見過，但她的五官還能看到小時候的模樣，算起來這姑娘應該還在讀大學，他淡淡的說了句，「你父親在嗎？」

女孩依舊有些疑惑，但還是朝裡面喊著，「爸，有人找你。」

很快，一個中年男人來到了門前，看見韓煜的時候獃獃的怔住了。在韓煜眼裡，父親和印象中的那個父親已經完全不一樣了，當初的父親玉樹臨風，穿衣服總是很乾凈整潔，頭髮也梳的整整齊齊，而面前的這個中年男人，他頭髮花白，穿著灰色的廉價睡衣，皮膚也有了皺褶，眼裡還有些震驚。

韓煜也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自己的感受，這是自己唯一的親人了，可也是自己最不能原諒的人，他看了一眼屋裡，問道，「我可以進去嗎？」

韓煜父親反應過來，連忙側身，「快進來，快進來。」

這房間是個兩室一廳的，房間不大，客廳里的沙發和電視都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這讓韓煜有些意外，且不說當年父親的賺錢能力，就是這些年自己給他寄的錢，也不該有這樣的生活條件啊。

旁邊的姑娘還是很疑惑，但看到父親的態度，估計這是個貴客，便乖乖的去倒了水，又回房間穿了個外套才出來，而另一間卧室里走出來一個女人，看見韓煜也是愣住，她有些尷尬的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該朝前走還是該往後退了。

韓煜看了她一眼，她也老了許多，印象中，她穿著很土，但是面容姣好，她的年齡比母親和小姨要小一些，但看起來卻比小姨要老很多。韓煜坐在沙發上，「我只是來看看而已。」

那女人想了想，走到廚房，端了些水果遞到韓煜的面前，聲音很小的說道，「那個，水果。」

韓煜嘆了口氣，「不必這樣，我馬上就會離開。」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女人不知道如何說。

韓煜父親坐在他對面，有些小心翼翼的問道，「聽說你現在是警察，辛苦嗎？」

「還好。」韓煜又看了一眼周圍的布置，「為什麼住這麼小的房子？」

韓煜父親也跟著看了一眼周圍，「這房子雖然小，但習慣了也挺好的。」

韓煜沉默了幾秒，把想要詢問為什麼不拿自己寄的錢去改善生活的事情給憋了回去，他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姑娘，「時間過的真快。」

「她叫韓思雨，今年22歲了，在讀大學呢。」韓煜父親介紹道，又轉頭對韓思雨說道，「思雨，這就是我給你說的，你該叫哥哥。」

韓思雨有些躊躇，她當初跟著母親到韓煜家的時候，那時候她才4歲，也就是隱隱約約記得有一個哥哥，這些年連他長什麼樣也不知道，後面長大了才知道當初原來是母親帶著自己去了人家的家庭，在她的心裡，這是母親的不對，所以對這個哥哥，她一直是很愧疚的。

韓煜站起來，走到門口，「我走了，你們休息吧。」

韓煜父親連忙著急的跟著走到門口，想要挽留，但話到嘴邊又收住了，「那你好好照顧自己，別太累了。」

「嗯，」韓煜低聲應了，然後沿著樓梯離開。

等到韓煜離開了，韓煜父親深深的嘆口氣，「休息吧。」

這個夜晚對韓煜這隊來說，是不太平靜的，剛破了劉淼的案件，大家的心裡卻更加沉重。程嘉軒回到家后，陪著老婆孩子吃了飯，如今雖然躺在床上，卻遲遲無法入睡，女兒媛媛如今14歲了，長的越發好看，個子也高，這次的案子那姑娘也很年輕，明明是正好的花季，最後卻那樣離開人世。一想到這世界上的壞人那麼多，他就有很多擔心，看來之前葉蕭蕭說的教媛媛拳擊，應該儘快了。

而葉蕭蕭的家裡，她一個人住，房子挺大，裝修的也特別簡單，有一個專門練習拳擊的地方，此刻雖然已經很晚，但她練得大汗淋漓，眼神犀利。每次破案之後，她都會在這裡練習很久，一方面也是發泄發泄，另一方面則是為了讓自己更加強大。

此刻，白一帆的房間里，完全是粉色的海洋，屋子裡擺了許多洋娃娃，房間的床上還有很夢幻的蚊帳，若是叫其他人看到了，定會十分驚訝。白一帆坐在電腦前，她其實本來早就想睡覺了，但是一睡著就想起審訊室里王陽的畫面，忍不住有些害怕，乾脆起來做點事情。

電腦的畫面是一個網頁，是一個電腦技術交流的網頁，而且全是英文，這是一個國外的網頁，上面有許多國內外頂尖的電腦高手，甚至黑客，幾年前，她偶然發現這個網頁，當時她年齡尚小，對這個網頁有極大的興趣，於是便用各種方法去攻擊它的伺服器，沒想到在後面居然還真攻破了，當然，在那一瞬間，網頁也就迅速反應了過來，所以白一帆並沒有得到什麼有效的信息。但這件事情引起了大家的關注，一來在這個網頁里的用戶基本都是挺有資歷的，沒人會無聊到這種地步去攻破人家的伺服器；二來這網站的用戶隨便拎一個出來都是大神，就算攻破了伺服器也得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大家對自己的信息保密做到了極致。

所以這事一出來，大家都覺得這人要麼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要麼是個傻子，便對白一帆感興趣的很，後面才發現這就是個不懂事好奇心重的小姑娘而已。所謂一戰成名就這麼來的。

白一帆在這個網頁上認識一個人，用戶名字叫做【簡】，就一個字，也不知道是男是女。他的技術其實不如白一帆，在這個網頁上也很少看到他發言，但自從白一帆成名后，這個人就開始跟白一帆聊天，時間久了，兩人關係倒也還算不錯。

【簡】的信息彈出來：你還沒睡？

白一帆：白天發生了一些事情，所以睡不著。

【簡】：也許你可以跟我說說。

白一帆：我不太想說。

【簡】：好吧，我今天看了一本書，覺得很不錯，推薦給你？

白一帆：什麼書？

【簡】：《神經漫遊者》，是一本早期的科幻小說，很有意思，講的是很多年後人工智慧成為老大的事情。

白一帆：我也喜歡科幻小說，之前聽過，既然你推薦，我會去看看的。

【簡】：相信我，你不會失望的。

白一帆：好，謝謝你。

【簡】：我覺得你該休息了，已經很晚了。

白一帆看著電腦屏幕上面的對話，沒有回復，有些時候她覺得這個叫做【簡】的人和她是在尬聊，但很多事情她不能給父母說，也不能給朋友說，在這深夜，來自一個陌生人的不算安慰的幾句話，卻會讓她覺得溫暖。電腦上面又彈出了對話。

【簡】：不管發生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但都已經過去了，雖然黑暗讓人會有些畏懼，但不管多長，白天總會來的。

白一帆被逗笑了，看了看時間，確實很晚了，便回復道：我睡了，你也早點休息，晚安。

【簡】：晚安

電腦被關掉后，白一帆躺在床上，似乎沒有之前的害怕了，她在這粉色的房間里很快睡著。

在這靜謐的黑夜裡，臨華市的一座大樓樓頂，站著一個男人，這男人個子不高，大約170的樣子，皮膚很白皙，五官很秀氣，給人一種儒雅書生的感覺。然而，此刻，他雙眼含著淚水，透露著一股絕望，這樓很高，此刻他站在36樓的樓頂，半夜的寒風吹動他的衣裳，他穿著很單薄的衣裳，嘴唇都凍的發紫了。

他站了很久，彷彿一座雕像，在看到天邊泛起了陽光，黑夜漸漸散去的時候，他露出一絲苦笑，輕輕說了聲，「再見。」隨後，他彷彿一隻斷了線的風箏，或是折翼的鳥，從36樓的樓頂，被風攜帶著，重重落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