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你最可愛,我說時來不及思索,但思索之後,還是這樣說。——普希金

無論讀書多少年,考試周永遠是噩夢中的噩夢。幾門課的考試時間排的很緊,黎歌哀嘆,這些安排考試表的人真應該來聽聽陸楠潛的運籌邏輯學。陸楠潛看她忙得焦頭爛額,終於大發慈悲,免了她這個月的彙報和密碼學課程,學海中沉浮的黎歌不禁感慨,和期末考試比起來,陸楠潛的密碼學課簡直該死的甜美。

隨著複習科目的增多,黎歌的領地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張,這裡丟了一本書,那裡是她的筆記,時不時還要翻箱倒櫃一番,陸楠潛不得片刻安寧,有一種置身於雞飛狗跳的動物反射實驗室的錯覺,他警告道:「再吵就加看一篇論文,三天後來彙報。」

黎歌撇撇嘴,手下動作輕了許多,沒多久又故態復萌。陸楠潛十分無奈,從此以後每天下班前又多了一項任務——幫黎歌整理桌子。

可惜這位姑娘並不領情,總堅持自己是亂中有序,原來東西找不到只能怨自己,現在可以光明正大地甩鍋給陸楠潛,從此以後實驗室里時不時就充滿這樣的對話:

「我的資料庫筆記呢?」

「右手邊第二格文件架上。」

「我的網路書呢?」

「左邊書櫥第二排第五本。」

「我的葵花寶典呢?」

陸楠潛一愣,他想了一會兒:「什麼葵花寶典?」

黎歌正翻箱倒櫃找著,想也不想就招了:「是顏顏給我的工程數學題庫,據說咱們學校的考試題都從上面出的,你看見沒有?」

半晌沒有得到陸楠潛的回答,黎歌正半跪在地上翻書桌下的柜子,疑惑的抬頭看他,只見陸楠潛一臉森然,黎歌這才後知後覺,後悔得想咬舌,她剛才說了什麼?

在陸楠潛強大的氣場下,黎歌只想縮小隱身然後消失不見,她咬著唇偷瞄陸楠潛,試圖說點什麼挽回局面,就看到陸楠潛目光鎖定在她剛才趴過的桌子上,黎歌悄悄把目光移過去,原來自己騎驢找驢半天了,那本「葵花寶典」就安安靜靜地攤在黎歌剛才坐的位置旁,只是被另一本書壓住了一半她才沒發現。她看了一眼陸楠潛,顯然他也發現了,並且試圖去拿這本書,黎歌第一反應就是:完了,要被沒收了。在他的手伸過來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傾身壓在那本題庫上。

陸楠潛沒有防備黎歌突然撲過來,他的手還沒碰到書,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手及時收住了力,懸在半空。

真夠快的。

黎歌把書扒拉進自己的懷裡,一臉防備地看著陸楠潛。陸楠潛收回手,雙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著黎歌像護崽兒似的把書緊緊的把書揣在懷裡。

黎歌抱著書後退了幾步,瞄了一眼門口的方向,訕笑著開口道:「那個……老師,我……我師兄讓我下去拿個東西。」

陸楠潛一眼就看穿她的撤退路線,他長腿一邁,伸手撐在牆上擋住她的去路,他低頭湊近她,有些不滿:「我只有你一個學生,你哪來的師兄?」

陸楠潛難得露出這樣強勢的一面,他的手隨意地撐在黎歌手邊的牆上,湊得又極近,幾乎能數清他的睫毛,他的聲音低沉得如同大提琴般醇厚,撩人心弦,黎歌不由看呆,防備也鬆懈了幾分,陸楠潛趁機從她的手裡抽出那本題庫,黎歌這才反應過來,撲上去就要搶。

黎歌咬牙切齒道:「你……你為老不尊,你偷襲我。」

陸楠潛居高臨下地看她,挑了挑眉:「道取其平,兵不厭詭。」他一臉有本事就來拿的表情,在黎歌眼中就是毫不掩飾的挑釁。

陸楠潛就站在黎歌面前,她眼珠一轉,悄悄地把手伸向陸楠潛握著書脊的手,陸楠潛早就把她的小動作看在眼裡,就在她快得手的時候,突然把書舉過頭頂。

仗著身高優勢欺負人!黎歌也耍起了小孩兒脾氣,她一手扯住陸楠潛的衣領,借力跳起來去搶他手裡的書,蹦蹦跳跳的,像只氣呼呼的兔子。陸楠潛被她的模樣逗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喲,小哥斯拉變身了。「。

這是在赤裸裸地嘲笑她的身高了,是可忍孰不可忍,黎歌也顧不上去搶書了,把魔爪伸向陸楠潛的頭髮。

陸楠潛畢竟是軍校出身,三下兩下就扣住了黎歌作亂的手,把她按在牆上。他隨手把拿本題庫扔到黎歌夠不到的地方,屈起手指敲了敲她的額頭:「了不得啊,敢跟老師動手了,大逆不道。」收了一隻小貓,反而養出一隻老虎。

黎歌扭了幾下掙不開他的手,便放棄掙扎,她心知陸楠潛的厲害,好漢不吃眼前虧,連忙告央求饒:「疼疼疼……好漢饒命。」

聽到她叫疼,陸楠潛心中一軟,手下力氣鬆了一些,低頭看被他扣住的地方,果然黎歌的手腕被他勒出一道紅痕。

剛才玩鬧手下動作確實也太重了些。

他心中愧疚,鬆開了手。

黎歌還沒忘記那本題庫,偉大領袖***曾教導我們: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她一看機會來了,也顧不得形象了,她一矮身,從陸楠潛撐在牆上的那條胳膊下鑽過去,眼看著那本題庫就近在眼前了,腰間一股力襲來,陸楠潛長臂一展,攬著黎歌的腰順帶著就把她壓在了沙發上。

這姿勢曖昧極了,陸楠潛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護著她的後腦勺,雖還隔著半臂的距離,但早已視線交纏,呼吸相聞。

靜的彷彿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黎歌還有些懵,就看到陸楠潛放大的俊臉近在咫尺,陸楠潛的臉上不再是穩操勝券的自信,他的表情閃過一絲意外和慌張,原本只是想逗逗她,玩著鬧著就沒收住,陷入這麼尷尬的場景里。

黎歌看著他的神情,狹促心頓起,她揪著陸楠潛的毛衣領口,閉著眼緩緩抬起頭。

嫣然的紅唇越靠越近,彷彿三月里有人採摘的春花,隨著暖洋洋的清風在枝頭蕩漾。陸楠潛看著她嬌俏的臉龐,竟不舍拒絕。

「篤篤篤。」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

黎歌嚇了一跳,一把推開陸楠潛,理了理頭髮,站的筆直。

陸楠潛倒是鎮定,只抻平了被黎歌揉皺的衣領,他清了清嗓子,聲音已經恢復往日的低沉,一副冷靜自持的模樣,似乎從未迷醉其中。黎歌一開始只是一時小孩子玩鬧心起,卻在他的目光中任由自己沉溺,表面上一片鎮定,內心卻早已迷失沉淪,潰不成軍。

「請進。」

推開門的是李儀,她一臉慘白的看著黎歌和陸楠潛,黎歌看到她的神情就知道,她站在門口聽了很久了。

黎歌努力地維持面上平靜,不想被她瞧出端倪,心中卻有些慌神,李儀知道她和陸楠潛曾經的關係是一回事,可現在兩個人畢竟是師生關係,在這層關係面前,什麼青梅竹馬,舊日戀人都是見不得人的,如果傳出點什麼……黎歌不敢再想下去,她心中懊悔,剛才也是昏了頭了,畢竟是學校,怎麼能在辦公室里胡鬧呢。

李儀的眼神中滿是難以置信,帶著譴責和無聲的憤怒。

剛才確實是胡鬧了,不管怎麼說都是他先鬧黎歌的,看黎歌被人這樣看著,陸楠潛心中不滿,他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地擋在黎歌的身前,擋住李儀不善的目光,他渾身散發著凜冽的生人勿近的氣質,開口便是公事公辦的語氣:「你有什麼事嗎?」

那一瞬,李儀的目光變得蒼涼,她越過黎歌的臉,看向陸楠潛,她自嘲道,她是什麼身份,有什麼資格管他們的事無論他們倆是甜蜜恩愛,或是互相折磨,她始終都是個局外人,無論曾經她有過多少美好的幻想,在黎歌與陸楠潛重逢的那一刻,全部被無情打消了。她張了張嘴,終於還是選擇一言不發。

李儀後退了一步,原本搭在門把手上的手無力地垂下。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陸楠潛,只留下一句:「陸哥哥,你要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黎歌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她一臉擔憂地看向陸楠潛,他卻沒什麼表情,指了指角落裡那本題庫,吩咐道:「拿過來。」

這下黎歌不敢造次,拿起那本無辜的「葵花寶典」,心中暗罵了一句罪魁禍首,乖乖的呈上去。陸楠潛卻很平靜,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接過那本題庫隨意翻了幾頁,扉頁貼著一張便利貼,上面是黎歌的字跡:此書傳女不傳男,否則欲練此功,必先自宮。

幼稚!陸楠潛的手頓了一下,抬頭涼涼地看了黎歌一眼,低頭繼續朝後面翻了幾頁,又伸手道:「筆。」

黎歌回座位上拿筆,突然心中一動,把手伸向了抽屜,那一對簽字筆正安安靜靜的躺在精美的包裝盒裡。

陸楠潛沒有發現她的小心思,接過筆,就直接在書上圈圈畫畫做起筆記來。

黎歌湊近了一些,帶著些不安:「你要幹嘛?」

陸楠潛抬頭看了她一眼,才低頭繼續,他翻過一頁手下不停,沒好氣地說:「畫重點,照你的速度,估計別人都考完試了,你還沒看完。」

黎歌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有意外之喜,是自己小人之心了,她諂媚地笑:「謝謝老師大人不計小人過,您宰相肚裡能撐船。」

陸楠潛輕笑一聲,卻故意板著臉訓她:「真不讓人省心,快去看書。」

黎歌不好意思地朝他笑,摸了摸腦袋,回去繼續複習了。

沒過多久,陸楠潛畫完重點后,蓋上筆帽,這才發現鉑金筆帽上刻著狐狸的臉,筆夾上刻著黃色的小星星。

他輕輕地把那支筆放在黎歌的桌上,狀似隨意地問:「小王子?」

黎歌點了點頭,把筆塞進陸楠潛的手心:「送給你。」

那隻慧黠的狐狸說過:如果你馴養了我,外面就會彼此需要。對我來說,你就是我的世界里獨一無二的了;我對你來說,也是你的世界里的唯一了。

陸楠潛怎麼會看不出她的小心思,他的眼神幽深,讓人看不出情緒,他沒有拒絕,也不說收下,只淡淡說:「這很貴重。」無論是筆,還是她的心意。

黎歌生怕他拒絕,急忙解釋道:「都用你平時發給我的錢買的。」

陸楠潛笑意清淺,看來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他揚了揚眉接受這個解釋,說了聲謝謝。

黎歌只是笑,有幾分嬌憨的天真和傻氣,心中的歡喜似乎快要溢出來了。

李儀手中的申請表幾乎被捏碎,揉皺成一團,她展開褶皺,指導老師那一行還空著,原本是想讓陸楠潛來簽這個名的,看來是不可能了。

就連陸楠潛可能都沒有注意道,黎歌和他打鬧時說的是:「陸楠潛,陸容易,好哥哥,快還給我。」

那樣嬌嗔熟稔的語氣,和當年二人關係極好時毫無二致,李儀有一瞬的恍惚,彷彿時間慈悲地停滯在多年前,一切變故都沒有發生過,沒有爭吵也沒有分離,他們親密得一如既往。

無論李儀多麼不願意承認,在心底她都是羨慕黎歌的,上天似乎格外眷顧她,聰慧漂亮,自然大方,用江晚音的話來說就是有靈氣,什麼事情她隨意學學就能達到別人耗費極大努力才能到達的高度。就連陸楠潛,在掙扎了多年後,心中的天平還是傾向了她。

她記得有一次她陪著江晚音插花,她不懂其中樂趣,那些花兒漂亮且嬌貴,爭奇鬥豔,誰都不願意成為陪襯,驕傲得只想一枝獨秀。江晚音試了幾次都不滿意,她問李儀有什麼想法,李儀只能微笑著搖頭,江晚音也不為難她,只說你才學了沒多久,以後多看看就知道了。

這時候黎歌從外面回來了,她和大院里那群孩子踢了半天足球,滿頭大汗,打了聲招呼就準備上樓洗澡。江晚音叫住她:「眉眉過來幫我看看。」

黎歌只歪著腦袋看了一會兒,把花瓶里的石斛蘭抽出一根,剪了一小節,然後在角落裡斜插了一枝耳朵火鶴。

江晚音向後退了一段距離,再仔細看,終於露出笑容:「不錯,這樣好看多了,果然眉眉角度獨特,我一直從正面看,倒是疏忽了。」

黎歌自己也挺滿意,嘴上還是謙虛著說:「我也是湊巧從門口那個角度看了一眼才想到的。」

正巧陸楠潛下樓,江晚音笑著招呼他過來看,又把黎歌誇了一通,黎歌也一臉興奮地看著陸楠潛,滿臉期待,眼神里都是求誇獎求表揚。

陸楠潛的視線從那瓶花移到她汗津津的小臉上,被她的眼神取悅了,他順手把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水貼在黎歌紅撲撲的臉上,笑著打趣:「嗯,這個小花貓手藝還不錯。」

無論平日里多麼高冷或是不近人情,在黎歌面前,陸楠潛總是少年氣滿滿,喜歡逗弄自己心愛的小姑娘,看她生氣看她臉紅,再細細哄她,直到她笑逐顏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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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至上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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