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淮陽樓上

除了文選司，吏部第二個肥缺就是考功司，和文選司一樣，考功司的功能也能從名字上看出來，它負責的正是全天下所有官員最討厭的KPI考核。

當然明代並沒有這麼時髦的叫法，但是具體情況卻差不多，都是績效考核。對！明代也是和後世一樣，當官的也有績效考核。不過明代的KPI叫京察大計，京察指的是對京官進行的績效考核，六年一次。大計指的是對地方官進行的績效考核，三年一次。

具體的考核目標與官員的工作有關，比如你是戶部湖廣清吏司的官員，那就考核你負責的湖廣一省今年收了多少糧食。工部都水清吏司的官員，考核你農田水利設施修的怎麼樣等等。

地方官的考核指標多一些，什麼收了多少稅、有沒有殺人犯、出現什麼危機等等。明代玩兒績效考核最狠的就是張居正，他當政的時候，因為完不成年初下發的績效指標，很多省的知府被逼自殺。

和文選司一樣，考功司也負責在京與地方五品一下的官員考核，手中的權利極大。

除了吏部這兩個部門還有兩個放屁油褲襠的肥缺，就是兵部的武選清吏司與武庫清吏司，這兩個部門一個管武將的升遷，一個管武器裝備的製造、儲藏與發放，不過具體運作就不細說了。

越其傑在政變中立了大功，被馬士英提拔為吏部侍郎，負責的就是文選司與考功司。今天時進中午，越其傑要回家吃飯，正好看到馬鋮在千步廊閑逛，這才發聲問他。

馬鋮看到越其傑，趕緊下馬來到越其傑面前，躬身問道：「姑丈，您還沒回浙江？」

越其傑笑道：「仲和，你小子的消息不靈光了，老夫現在是吏部侍郎，浙江的差事已經交了！」

馬鋮聽越其傑這麼一說就是一愣，他根本沒接到越其傑提拔的消息。

越其傑看馬鋮這個樣子，就知道這小子是真的不知道。不過越其傑也沒放在心上，現在馬鋮地位尊貴，京中的官員變動哪裡能都一一知曉？

「小子，你在這裡幹什麼？正好老夫中午沒了飯轍，你安排老夫吃頓飯吧！」

一頓飯在馬鋮來說完全是小意思，馬鋮趕緊說道：「這個自然沒問題，南城的淮陽樓，正是咱家的產業！」

馬鋮將魏國公徐家的產業佔了，這個淮陽樓自然也就成了馬鋮的產業。越其傑聽到后滿意的點了點頭，上了邊上的轎子，跟著馬鋮出了洪武門。

馬鋮現在是鎮國公，位比親王，出行都有親兵護衛在前面開道，威風無比。來到南城秦淮河邊上的淮陽樓，馬鋮下馬來到越其傑面前，恭敬的說道：「姑丈，已經到了，請姑丈上樓！」

越其傑出了轎子，看到馬鋮的親兵已經將道路封閉，同時淮陽樓的掌柜與夥計都跪在門口迎接，走進大廳越其傑看到裡面空無一人，知道這是馬鋮為了招待自己，提前將吃飯的客人都攆了出去。

「賢侄，就是吃頓飯，怎麼將其他人都攆走？這不讓賢侄破費了嗎？」

淮陽樓是南城數一數二的大館子，每日的流水足有三四百兩白銀，現在為了招待越其傑，竟然不營業了。

馬鋮聽越其傑這麼說，笑道：「姑丈在小侄心中尊貴無比，怎能與那些凡夫俗子一同用飯？」馬鋮說完攙扶越其傑走上淮陽樓三樓天字一號包廂。

南京是大明帝國的首都，城內為了彰顯皇帝的威嚴，不準有比皇城宮牆還要高的建築，但淮陽樓的上任主人是徐家，可以將淮陽樓建成三層，無比接近皇城的高度。

這座淮陽樓高將近十米，站在上面已經快要趕上城牆的高度了。打開窗戶就能看到外面人頭攢動的貢院大街，稍遠處就是夫子廟，繁華無比的秦淮河就在樓下，越其傑站在上面看的真是心曠神怡。

越其傑看向貢院，笑道：「賢侄，元輔為了安定人心，決定在三月十五日舉行鄉試，到時候你這淮陽樓可有機會賺錢了！」

馬鋮家大業大那在乎這點小錢，他聽越其傑說完，皺眉問道：「鄉試？國家要恢復科舉了嗎？」

距離現在最近的一次會試在崇禎十七年，已經五年了。朱由崧在弘光元年時準備像要搞一次會試，但進度被滿清打斷。到了朱倫奎當了皇帝，打了好幾年仗，南直隸與南中國各省亂成一團，那有什麼心思搞科舉？所以就停了下來。

「不是會試，而是鄉試，這次禮部發下公文，除了南直隸可以到南都貢院鄉試，其他各省的生員也可以過來參加南直隸的鄉試，同時因為現在人才缺少，所以這次鄉試選出來的舉人直接參加部選，也就是不用經過會試就可以當官！」

明代是科舉制度已經十分成熟，如果一個讀書人想要當官，就要先經過童試、院試成為秀才，然後在經過鄉試成為舉人，到這裡就可以出來當官了。不過舉人只能當一些七八品的小官，運氣好一些也可以當到五六品的官員，但是五品已經是天花板，基本上不可能進入高級官員的行列。

一個讀書人如果有志當內閣首輔，中舉后還要參加三年一次會試，中試后成為貢士，不過會試並不進行排名，而是還要參加殿試。

殿試的主考官就是皇帝了，皇帝決定這些貢士的排名，如果你運氣好成為一甲，那可牛逼了，基本上就進入內閣預備班，以後的仕途平順無比，只要你不作死，到致仕的時候都能混上副部級。

如果學習差一些考上二甲，也很牛逼，二甲前幾名有資格考取庶吉士，考中后也可以進入內閣預備班。就算沒進入也沒什麼，可以去六部觀政，三年後經過部選成為六部的低級官員，沒什麼特殊際遇到了致仕能混到四品。

剩下的就是三甲，這些人雖然比不上一甲二甲，但也可以去地方當知縣，這幫傢伙稱為老虎班，逢缺遞補，也是很牛逼的。不過這些三甲出身的很難混到四品，大部分都止於五品，不過也有幸運兒當上過首輔，比如嘉靖前期的馬屁閣老張璁。

馬鋮不懂科舉制度，也不想知道這些東西，這時他的心思也沒在這上面，聽越其傑講解科舉的制度有些心不在焉。越其傑看到這傢伙不感興趣，也就不再說了，坐在座椅上喝著茶水。

馬鋮看著越其傑坐在哪裡不說話，心中暗罵這個老傢伙真沉得住氣，自己今天並不是真的要安排他吃飯，而是馬鋮看不清政局，希望這個老傢伙能為自己解釋一下。

但現在越其傑就是不說話，沒辦法馬鋮只好開口說道：「姑丈，小侄怎麼不知道姑丈成了吏部侍郎？什麼時候的事？」

「有半個月了，正月十六，剛一上班內閣就發下公文，老夫卸任浙江巡撫一職務，到吏部當這個侍郎！」

「姑丈，那朝中其他官員都怎麼變動的？」

「嗯，吏部天官是李沾，工部你知道，是你大哥伯玉，戶部是田仰，兵部是楊維垣，禮部還是王鐸，邢部是張縉彥，其他的官員你都不認識。對了，還有你另一個姑丈楊文驄楊龍友，去了都察院當左都御史！」

伯玉是馬鋮大哥馬鑾的字，馬鋮聽朝廷上的人事變動與自己預計的差不多，不過以前的工部尚書不是自己的老師宋應星嗎？怎麼這次換馬鑾了？

「姑丈，那以前的工部尚書宋應星呢？」

越其傑聽馬鋮這麼說一笑：「你的這位老師真是不識抬舉，原本你爹還想重用他，但沒想到宋應星聽到皇帝將權利全數交給你爹，生氣辭官回鄉了！怎麼你老師沒和你說？」

宋應星回鄉了？馬鋮一聽就是一驚，要知道宋應星可是掌握馬鋮兵工廠的全套生產工藝，其中最為重要的火藥配方與鋼鐵生產工藝都知道，如果落到滿清手中可大事不妙。

想到這馬鋮揮手召來門外的一個衛士，在他耳邊說了幾句，然後那個衛士躬身出去。

越其傑在邊上看馬鋮如此，笑道：「怎麼？不放心你老師？」

「哪裡，小侄與宋老師感情深厚，現在老師不告而別，小侄惦記的緊，所以派人去給老師送盤纏！」

現在距離宋應星離開已經半個多月，還去送什麼盤纏？越其傑知道馬鋮這個小子心狠手辣，肯定派人去刺殺宋應星去了，不過宋應星的死活與越其傑沒多大關係，所以也就沒管。

事實也與越其傑想的一樣，馬鋮怎可能讓宋應星平安的回到滿清控制下的江西？軍情司的密探在九江將宋應星追上，在驛站中將宋應星全家全部殺死，然後一把火燒個精光。

馬鋮打發走手下，然後接著說道：「姑丈，小侄有一事不清楚，能不能請姑丈代為分析一下！」

「可以，反正老夫吃了你的飯，替你分析一下也沒什麼！」

「姑丈，剛才小侄去見了父親，從父親那裡知道，內城提督換了張國柱，還有皇城指揮使換了一個叫張坤元的傢伙，為何父親不聽小侄的推薦，非要用別人呢？」

越其傑聽馬鋮這麼說一笑：「哈哈，小子，聽老夫對你一一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