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暗處有鬼
秀才坐在一片荒地上，周圍是淡淡翻卷流動的黑霧。
他身邊擠擠挨挨地還或坐或站著數十個奇形怪狀死狀猙獰的鬼，這會兒一群鬼全都抻長了脖子盯著他們中間空地上圍著的小姑娘。
小姑娘從落進鬼蜮就一直昏睡到現在，鬼蜮里不分晝夜，他們這些在這裡呆了不知道多少萬年的傢伙早就習慣了這裡對時間概念的模糊，是以也不知道她到底昏睡了多久。
花四娘心急，這會兒也不知道是第幾次扭過頭來詢問周圍的鬼：「這都多長時間了啊，怎麼還不醒？」
眾鬼默默地看著她不吱聲，她扭過頭來是真的把腦袋整個扭過來，後背依舊背對著他們，那張慘白的美人臉卻正正對上秀才等人的視線。一旁大漢模樣的牛莽實在忍不住，張嘴對她道：「我說花四娘啊，一會兒人要是醒了，你可別這麼扭脖子，萬一再把人嚇著。」
花四娘聞言便狠狠瞪了他一眼，優雅地把腦袋轉了回去。
秀才卻在心裡嘆了一口氣，環顧自己身邊這群魔亂舞的眾鬼，叫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活人，秀致的面龐上不禁染上愁色：就算花四娘不亂扭頭，恐怕也得把人嚇得半死。
這時有鬼突然低低地叫了起來：「要醒了！要醒了！」
眾鬼頓時顧不得別的，一個個立馬以最快的速度嗖的一下全部竄進了黑霧深處，完美地掩飾住了各自的身形后將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地上昏睡的小姑娘身上。
同樣躲進黑霧裡的秀才：「……」
還行，這群傢伙居然還出鬼意料的有那麼一點自知之明。
在心裡默默地吐槽完這麼一句后，他也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小姑娘身上。一堆鬼有些緊張地看著，便看見地上躺著的小女孩先是動了動手指，隨後那對垂落的長長眼睫抖了抖，張開了一雙烏黑烏黑的水潤大眼。
靈兒一睜眼，就看見頭頂流動的濃鬱黑霧，她挪動小小的身子吃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環視了一圈。
腳下踩著干硬的荒蕪土地，四周也是那些霧氣，抬眼看去，稍遠一些的地方都隱藏在這似乎無處不在充斥了整個鬼蜮的黑霧中。
一個人被孤零零地丟在這麼一個充滿了恐怖詭異荒涼等種種負面氛圍的鬼地方，即使是一個成年人都會嚇得半死，更何況她只是個六歲多一點還不滿七歲的小娃娃。
雖然她比尋常的娃娃更早慧一些。
於是暗處偷窺的一眾鬼們就看到那個小姑娘在原地很是茫然地站了一會兒后就抹著眼淚嚎啕大哭起來。
這一哭哭得眾鬼心驚肉跳，好幾個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的一個激靈把自己身上的部件都抖了下來。而自從見到小姑娘開始就顯然點亮了母性技能點的花四娘更是直接就要衝出去，幸虧被眼疾手快的秀才一把拉住揪了回來。
秀才搶在花四娘發瘋用她那血紅的長指甲撓他臉之前瞪了過去順便靈識沒好氣地傳音：「你想直接把人嚇死？」
花四娘張牙舞爪的動作僵住，然後默默地翹著蘭花指把自己吐出來直耷拉到膝蓋的舌頭捲成一卷塞回了嘴裡。
同樣被小姑娘的哭聲弄得心抽抽的其他鬼面面相覷，在看到對方比自己好不到哪去但是同樣都在挑戰人類恐懼極限的的外表時不約而同地對彼此進行了一波鄙視。
一個喉間橫亘著一道血肉翻卷傷口的鬼伸腳就給了邊上另外一隻肚子上破個大口子的鬼一腳：「你死得那麼難看幹什麼？」
那被踢的鬼先是手忙腳亂地把自己掉出來的腸子塞回去，隨後不甘示弱地一腳踢了回去，翻了個白眼然後成功地翻出了自己的一對眼珠子：「又不是我想死成這樣的，再說你死得也沒比我好看到哪去。」
……
互相傷害過後，因為死相都非常不能見人所以陷入僵局的一眾鬼排排蹲在黑霧中愁眉苦臉地望著小姑娘繼續哭。
不過令他們鬆了一口氣的是小姑娘只哭了一會兒，就努力地用袖子擦乾淨了小臉上的眼淚，儘管還是紅著眼眶抽噎著，但最起碼沒有再放聲大哭了。
看起來很堅強的小姑娘靈兒其實心裡還是很難過的，雖然她隱隱約約感覺自己被選成「天命之人」跟那個金色的池子有關係，但是她明明很乖很乖，沒有做任何壞事，卻要被逼得離開雙親躲進這麼一個嚇人的地方不能出去。
「嗚嗚……」她這麼想著又沒忍住嗚咽了一聲，覺得果然還是好難過啊，好想爹娘和大師兄。
靈兒委委屈屈地再一次抹乾眼淚，然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太小了，還沒有辟穀，自從被關起來到現在她都沒有正經吃過東西，只有逃來這裡的路上娘親給她餵了一瓶靈蜜。
從小在門派中錦衣玉食被嬌寵著的小姑娘沒體會過挨餓的滋味，這會兒體驗到了，她抽噎著摸著自己餓得直叫的肚子覺得餓的滋味真是太難受了，她覺得就算現在面前有一塊她以前最最討厭的靈瓜糕她也能狼吞虎咽一點渣不剩地吃下去。
觀（偷）察（窺）中的鬼們發現抽噎著的小姑娘在猶豫地環視了一圈后，一邊時不時抹著眼淚一邊朝一個方向走了過去，連忙隱在暗處跟了上去。
要知道在這片大陸上最詭異的鬼蜮里可不光有他們這一種存在，鬼蜮里這些無處不在的黑霧裡還有著更加殘暴可怕的存在，他們稱之為幽冥獸。
這些幽冥獸沒有什麼智慧，它們遊盪在黑霧中，只有廝殺吞噬的本能，不管遇上的是他們這些鬼還是自己的同類，它們的反應只有一個，就是瘋狂地攻擊，然後吞噬對方。
不巧的是，靈兒去的那個方向正是鬼蜮中幽冥獸最密集的方向。
這可把眾鬼緊張的啊，只恨不得天上能掉下來那傳說中能修飾容貌的煥顏丹，吃了才好出去把人攔住。
然而天上掉丹藥這種事情他們也就只能想想，眼看著小姑娘往深處去了，眾鬼連忙緊緊跟上，一個個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隱藏在黑霧裡把小姑娘前前後後護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