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傳承
「自然是真的，」秀才面不改色地說著連他自己心裡都沒底的話，「所以今天去傳承殿靈兒可要好好挑選功法，功法越厲害，靈兒就能越早出去找爹娘了。」
一聽這話小姑娘頓時兩眼放光，鬥志盎然地握拳道：「那我們趕緊去傳承殿叭，靈兒一定要挑一部最厲害的功法！」
「好。」秀才微笑著，偏頭又對花四娘道，「四娘可要一起來？」
「算了，」花四娘搖了搖頭，「那地方我不喜歡，太吵了些。」
「也罷，」秀才目露瞭然之色，並不強求，「那我便先帶靈兒去了。」
他拉過靈兒的小手，兩人離了洞窟往黑霧中走去，靈兒邊走便回過頭沖花四娘揮手喊道：「四娘我走啦！」
「去吧去吧。」花四娘抬手回應著她，面紗下的殷紅唇角笑意嫣然。
她目送著兩人（鬼）身形漸漸隱入黑霧，心情甚好地準備回去整理一下靈兒洞中的珠子和法衣，剛要挪動腳步，就見原本已經看不見影子的一大一小又急匆匆地跑了回來。
她停下步子訝異地問道：「你們怎麼又回來了？」
秀才一臉無奈，而小姑娘則有些囧囧地道：「剛才換衣服的時候把令牌放在床上，我忘記拿啦……」
花四娘不由失笑：「小冒失鬼。」
「嘿嘿。」靈兒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小跑著進洞拿令牌去了。
等秀才帶著重新回去去取了令牌的小姑娘到達傳承之地，時間已過去了不少。
靈兒看著面前精美莊嚴的殿門，輕輕拉了拉秀才的袖子，秀才低頭，就見她巴巴地看著自己：「我餓了。」
秀才：「……」
本以為小姑娘有點緊張，不料卻是餓了。他哭笑不得地從袖中拿出一個小袋子給她：「幸好方才臨走前四娘讓我帶了這些珠子，不然你可真得餓著肚子了。」
已經捧著袋子開吃的小姑娘心滿意足地「嗯」了一聲。
突然，別在小姑娘腰間的令牌震了一下，「嗖」的一下自己竄到了半空中發出一道耀眼的白光直射到了殿門上。
隨著一聲沉重的吱嘎聲，殿門緩緩向兩邊打開，靈兒咔吧咔吧嚼著嘴裡的珠子，還沒等她咽下肚，就感覺身體一輕，周圍的景物斗轉星移之間自己就換了個地方。
仍留在殿外的秀才看著將小姑娘攝進去后復又緊閉上的大門不由得皺了皺眉，模糊的記憶里似乎沒有這種無需引導弟子引導直接被傳承大殿接引進去的先例。
按照常規流程，該是由他帶著靈兒進到殿內的傳承空間，在無數功法的訴求呼喚聲中排除種種干擾選擇出真正屬於自己的那一卷。
這並非是一件易事。
因為要在常人無法忍受的噪音影響下挑選到正確的功法，這本身就是最大的考驗，更不用說其他考驗傳承者心智毅力的種種幻境……
如今沒了在旁引導的人，但願靈兒在殿內能順利取到功法。
他眉心微凝，盤坐在殿外默默運轉起修鍊心法，靜候殿門再次打開。
而還沒搞清楚狀況的靈兒傻傻地看著自己腳下踏著的靜靜旋轉的星斗和頭頂瑰麗的星雲，下意識地把嘴裡的食物咕嘟咽了下去。
這一聲並不算響亮的吞咽聲卻彷彿是一滴冰水落進了沸騰的油鍋里，無數嘈雜混亂的聲音瞬間在這片靜謐的星辰空間里轟然炸起！
嘁嘁嘁嘁嗡嗡嗡嗡……
小姑娘被吵得頭都快炸了，根本聽不清任何東西，她捂著耳朵大叫道：「別吵啦！！！」
她這一聲大叫出來，空間里某處突然微微震動了一下。
「錚——」
一聲清鳴蓋過所有噪音響徹在這片空間里，伴著肉眼難見的淺淺波紋擴散開來，那些亂七八糟的聲音像是畏懼這錚然之聲，瞬間靜止，空間里再次恢復了落針可聞的靜謐。
靈兒睜開因難受而緊閉的雙眼，面前的半空中靜靜懸浮著一架古琴，見她睜眼，琴弦閃過一道碧色的流光，似乎是在向她打招呼。
靈兒放下捂著耳朵的雙手，試探性地輕輕用手指碰了一下琴弦。
霎時一股刺痛自指尖傳來，她觸電般收回手，便見自己方才被這出人意料鋒利的琴弦割破手指而留下的血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吸收進了琴身。
吸了血，古琴又是錚然一聲輕鳴，琴身微動，靈兒看到其上古拙飄逸的字跡——
渡靈。
看清這兩個字的瞬間，靈兒只覺莫名地心神俱震，不待她反應過來，古琴化作一道碧影猛地沖向了她的眉心，一頭扎進了識海之內。
仿若是天邊傳來洪鐘大呂之聲，盪徹在整個識海之中，若有若無的玄奧誦讀聲纏繞著聽感，然而等到仔細去聽又聲響全無，讓人覺得似乎只是一種錯覺。
靈兒驚奇地看著自己變成一個光團漂浮在一小片淺淺的水面上，正前方那架古琴漸漸扭曲，最後化作一片光芒發散開來，重新在半空中凝結成了一個個如同方才琴身上字跡的金字。
「渡……靈訣？」她看著最上方的三個大字有些疑惑地喃喃道。
話音剛落，那些字就彷彿受到了召喚一般，紛紛「嗖」地向她射來，靈兒最後的視線里擠滿了密密麻麻的金色字跡，然後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隨著她昏過去，這片空間里緩緩旋轉的星斗猛然一顫，運行的軌跡悄然地發生了變化。
外界打坐的秀才若有所感，睜眼望向傳承大殿，口中無意識地道了一句：「開始了……」
說完，他自己又恍然了起來，不明白這句開始，到底是什麼意思。
面前光線一暗，他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發現眾鬼不知何時全都到了這裡，就連方才說不想來的花四娘也在。
眾鬼俱都是一副茫然之色，但視線無一例外都落在了傳承大殿的殿門上。
更準確地說，是想要透過殿門看見裡邊的人。
萬年的布局等待，如今全繫於一人之身，他們既欣喜預言中天命之人的到來，又忐忑於這樣一個六歲的小姑娘能否擔得起整個玄機一脈最後的希望。
她能走到多遠，就意味著玄機宗的未來到底能走到多遠。
對於以已死之身苟延在這世間他們而言，孤注一擲，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