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遲知知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天醒來的,醒來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或許這不算是醒了,她可能還在死著。她無法感覺到自己的四肢,只有腦子是活的,她還能胡思亂想打發時間。
就這麼四肢五感毫無知覺,只有腦子在空空地轉著,很容易想到以前的事。
遲知知自認為上輩子雖然沒做過什麼天大的好事,但也沒做什麼窮兇惡極的壞事。她還活蹦亂跳的時候,乾的最缺德事就是把遲月月的衣服剪壞,讓她在父親的壽宴上出了糗。
那時她和遲月月都已經及笄了,她還比遲月月大了半歲,父親原本那天是想著乘機給她們姐妹兩個挑選夫婿的。
沒曾想,他最疼愛的小女兒會出此洋相,鬧得整個宴席最後差點不歡而散。
本就沒什麼害人的心思,對這種腌臢事也不熟悉,遲知知這壞事辦的一點水平都沒有。宴席還沒散,她就被大夫人拉到廚房去關禁閉了。
前堂賓客觥籌交錯,熱鬧的不像話。遲月月換了件衣服,又繼續上前和賓客談笑風生了。長得好看就是不一樣,剛剛的尷尬,在美人如沐春風的笑臉面前都不是事兒。
柴房的小角落裡,遲知知又想起了自己母親,那個差不多十年沒有見過的女人。聽說她原來長的比遲月月還要美,天生麗質,一顰一笑皆是風情。
也是,要是那個女人不美,也不會被帝都里來的貴客看上。後來自己父親藉機攀攏,把她送給了貴客,換來了個邊境小州太守之職。
不過是一個女人,換來的是前程似錦,看樣子自己的父親高興得很。更讓他驕傲的怕是在多數外人看來,他是憑藉政績坐上這個位子的。一個後院的女人,哪怕再漂亮養在深宅裡外人又如何得知?
更何況過了十年了,時間早就消磨了一切。
想到這,遲知知覺得真是傷心。有股想流淚的衝動,但是她感受不到心臟收縮的疼,也沒有眼睛發脹的感覺,她只是腦子裡有想到這些事,想到難過這種感覺,但,並無其他表示。
現在這樣,也不知是死是活。遲知知想著可能下一刻就有鬼差來收她了。
她其實有點不甘心的,她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姑且算現在自己已經死了吧。遲知知覺得自己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實在是太突然了,毫無防備的。
這還得從她被放出柴房說起。後來她被放出柴房主要是因為那個被傳得美若天仙的母親要來見她了。柴房裡光線不太好,時間形同虛設,被關得久了遲知知也不知道自己最後到底被關了幾天。
放出來時是大夫人親自來放人了,擺著張臭臉的大夫人,看著更老更丑了。
本來說好第二天要去見母親的,但是最後也沒見成。那天半夜太守府就亂成一鍋粥了,右相的小兒子不見了——那個小男孩是跟著母親來的,才三歲,可黏貌美如花的四姨太,也就是遲知知生母了。
這次遲知知生母回來找遲知知,他也吵著要跟來了。
右相不缺兒子,他除了這個小兒子之外還有三個兒子。但是他只有一個女兒,那個女兒早就嫁人了,但是時運不濟,嫁過去的那家人沒多久就衰敗了。
朝堂里姻親關係是個籠絡人心,鞏固地位的一大武器。那時正處於立儲的關鍵時刻,右相大的兩個兒子也早就娶了正妻,剩下兩個小的還又太小。
聽說四姨太有個適婚的女兒,想著四姨太長的這麼人間難得幾回見的,女兒該是不差,就打起了這邊的主意。
遲知知還在為準備見到母親忐忑高興時,她就已經被賣了。
原本計劃的好好的講遲知知帶入帝都,再尋個機會嫁予某個朝臣,屆時右相的地位便又會穩固三分。但事與願違,右相小兒子失蹤之事將一切都打亂了。
當晚,遲知知剛剛睡下就被叫醒,跟著下人一起去找尋那個失蹤的小少爺。
這麼一找,遲知知就沒命了。烏漆嘛黑的夜裡,她在山上一腳踩空,摔倒了一個不知道什麼的地方的山洞裡。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她就成了當下的模樣,在只剩腦子還有意識了。四肢無感,五官無感,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活著。
都把死之前能想到的事都回憶一遍了,遲知知發現還沒有鬼差來勾她的魂,她有些沮喪,該不會是連陰曹地府都不要她了吧?
那她可真慘,現在這副模樣,連孤魂野鬼都不算,只能腦子轉,眼鏡什麼都看不見顏色都辨別不出,連黑魆魆的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