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3 夜 懂事的西西公主
移動按摩屋停留在新宿區的居酒屋街已經好幾天了，雖然這裡人來人往，夜夜笙歌，但是很少有人注意到這個小小按摩屋。可達耐不住深夜的無聊，靠著車窗，呼呼地打起盹來。
迷迷糊糊中，可達似乎聽到有人在敲車窗，可達抖了抖機靈，搖下車窗，看見一位大概二十歲左右的少女。少女留著一頭烏黑髮亮的長發，穿著一件白色棒球衣和一件黑色的小短裙，看上去很是可愛。可達像往常一樣招呼道：
「可達心靈按摩服務，營業時間深夜凌晨到早上七點。」
少女有點害羞，揉搓著衣角，支支吾吾地問道：「請問，請問你是怎麼收費的？」
「免費呢，小姐，要不要進來體驗一下？」
「哦，不，不，謝謝……」少女有點慌忙地解釋道。
「那你有什麼問題嗎？」可達不解地問道。
「我，我注意你好幾天了，你好像每到深夜都在會出現這裡？」
「是的，這裡人多，我也在等待我的客人呀。怎麼？你也在附近工作嗎？」
「嗯，我在前面的『炙屋』打工，我是一名來自中國的留學生。」
「哦……從中國來的呀，那需要我幫什麼忙嗎？」
「我，我，我能不能在你的小屋裡住上兩天？」
可達有點疑惑地歪了歪頭。
少女看了看可達，低下頭，漲紅了臉，說道：「不好意思，是這樣的，房東最近讓我搬出去了，我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新地方，工資要過兩天才能發，我，我已經沒有多餘的錢去住旅館了，所以才會……」
看著這個羞澀可愛的中國少女，可達想想最近也沒啥客人，便答應道：「好吧，就兩天哦，我是不能在一個地方長期呆很久的哦！」
少女一聽，臉上立刻綻現了驚喜甜美的笑容，她向可達鞠了個躬，開心地說道：「嗯嗯，謝謝您！」
於是，可達起身去給少女打開了後車廂門。
少女走進了移動小屋，開始好奇地打量著四周。
可達指了指床頭櫃，說道：「來，孩子，把你的書包放在柜子上。今晚你就睡在這張按摩床上吧。」
少女乖巧地點點頭，微笑地說道：「好的，真的是太謝謝您了。」
「你先坐著，我去給你拿條被子。」
「嗯嗯，謝謝。」
可達從駕駛室叼來一條新的小毯子：「來，把這個蓋上吧，孩子。」
可是，少女沒吱聲，一看，原來是睡著了，可達躡手躡腳地幫少女蓋上了被子，自己蜷卧在少女的床頭，心裡不禁生起了一絲憐憫：「哎……真不容易呀，估計是太累了吧。」
第二天深夜，可達等來了少女，給她打開了車門。少女坐在床上，從書包里拿出了一盒三文魚壽司遞給了可達，滿臉微笑地說道：「謝謝您的收留，我感覺這是我來到東京，睡得最安穩舒服的一個覺了。」
可達接過壽司，打開聞了聞，吃了一塊，不由又驚又喜地讚歎道：「好香呀！做得真不錯呀！孩子！」
少女臉上露出了滿意而又驕傲的笑容，說道：「是嘛？等我回國了，我也要做給我媽媽吃！」
「嗯……不錯哇，你媽媽肯定會非常喜歡的！」可達讚許地點點頭，心想著：真是一個懂事孝順的孩子。於是，他接著問道，「你是在東京邊打工邊上學吧？」
「嗯，晚上沒什麼課，我就到這裡的居酒屋兼職。」少女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回答道。
想想都市生活的不易，可達關切地問道：「一個人來東京留學，一定很辛苦吧？」
少女的眼睛有點濕潤了，低下了頭：「嗯……很辛苦……」
「真不容易呀，孩子，你媽媽知道了一定會很心疼的。」
少女點點頭，傷心地抹起了眼淚。
可達走過去，用自己毛茸茸的貓爪替少女擦了擦眼淚。
「媽媽……媽媽其實也很辛苦，但是我不想讓她擔心……」少女哽咽地說道。
「那你爸爸呢？」
「爸爸和媽媽在高中的時候就離婚了，後來我一直跟媽媽在一起。」
「哦……」如今這個時代，離婚率一直都是連年攀升的，可達知道父母離婚會給孩子帶來一定的傷害和陰影，於是，他便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那你怨恨他們的離婚嗎？」
少女搖搖頭，用一種無奈的語氣說道：「不，我知道他們如果強撐在一起，那也是煎熬，離婚對他們而言，或許是種解脫。」
「那爸爸和媽媽後來都組建了新的家庭嗎？」
「媽媽帶著我，沒有再婚的念頭，爸爸和他之前的離異同事重新組建了家庭，還生了個弟弟。」
「那你在東京沒錢了，有沒有和媽媽說過呢？」
「沒有，我很少和媽媽要錢，我知道媽媽支持我出國留學已經很不容易了……」
「那和爸爸提過嗎？」
少女好像被一下子話語擊中了，雙手捂臉大哭起來：「我以為自己一直很堅強，也很懂事，我也知道凡事都要靠自己，爸爸媽媽離婚後，我既希望通過努力學習來讓媽媽高興，又希望爸爸還能像小時候一樣愛我，所以我一直小心翼翼地，不去給爸爸添任何麻煩。前幾天我實在撐不住了，就給我爸打電話了……」
「爸爸怎麼說呢？」
「當我開口和爸爸要錢時，爸爸說『西西，你已經成年長大了，能自己賺錢養活自己了，現在你爸爸還要照顧你弟弟，你要懂事，要聽話……』」
「爸爸不肯給你一分錢……」
「嗯……掛上電話，我的心真的好冰涼，好絕望！」少女邊說邊抽泣道，」你知道嗎?小的時候，他可是一直都叫我『西西公主』的……」
少女有點泣不成聲了。看著少女哭得如此傷心，可達感覺自己的心都快碎了，他擁抱了少女，撫摸著她的頭說道：「哎……孩子，別傷心。這些都不是你的錯！是你爸爸真是做了一件殘忍的事情，那就是——狠狠地讓你一夜之間變成了大人……」
哭過了一陣子，少女覺得心情好多了，她摸幹了眼淚，擤擤鼻子，問可達：「他們都說，太懂事的孩子，一般都沒人疼。」
可達一聽，一口否定道：「不，我可不這樣認為哦！相反，太懂事的孩子，反而值得被愛呢！」
「真的嗎？」少女有點懷疑。
可達微笑地耐心解釋道：「當然，他們都說太懂事的孩子，只是想取悅別人。但是我認為啊，懂事並不是人的天性，你甘願無私地付出，那是因為你心裡有愛。心中有愛的人，是一定會被這個世界溫柔以待的。這不，你不是遇到我了嗎？」
少女破涕為笑了。
「來吧，西西公主，夜深了，做個好夢吧……」可達給少女蓋上了被子，熄滅了燈……
可達看著熟睡的少女，心想道：
懂事的孩子，只是不撒嬌罷了，
只是適應了環境做懂事的孩子，
適應了別人錯把他當成大人的眼神，
懂事的孩子，
也只是孩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