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對不起
這世間有灰色的人性，也有純粹的善和純粹的惡。世上的罪惡差不多總是由愚昧無知造成，完全為了自我滿足，沒有愧怍。法國作家加繆在《鼠疫》中寫道：「人的無知程度有高低的差別，這就是所謂美德和邪惡的分野。而最無可救藥的邪惡是這樣的一種愚昧無知：自認為什麼都知道，於是乎就認為有權殺人。」
——《孟繁宇的心事》
李桑赫的電話總是很及時，報平安的話還沒出口，就被孟繁宇的話堵住。
「冀康俊出事兒了」?孟繁宇的鼻音重的沒法聽。
「你現在在哪兒？」
「家裡，他家人去了醫院，我就回來了」
「還好嗎？」
「冀康俊酒精攝入過多，不幸中的萬幸。霍超瑛剛回去，她……」
李桑赫打斷她，「那你呢」
「我？我也不知道」她視線恍惚，沒精打采。
她其實不好，一點都不好……
「你想說什麼？我都聽著，不想說，我也聽著。」
他話落，哭泣聲徐徐傳來……
他真的就在話筒的另一邊安安靜靜的聽著，但也沒閑著，聯繫霍超瑛了解情況……
最後聽著孟繁宇慢慢平靜下來，抽泣聲消失，困得睡了過去……
李桑赫一夜無眠，開始是怕她半夜起來，後來是完全睡不著了……干坐著等到天亮，才掛了電話。
這邊的冀康俊，醫生說沒什麼大礙了，但建議留院觀察一天，事發在孟繁宇家的明川縣，120直接送到了縣人民醫院，孟繁宇去找冀康俊倒是方便了不少。
再見李桑赫，明明只隔了一天不到，心境卻全然不同。兩人識相的給王晨旭冀康俊騰地方，還好，冀康俊今天醒來后情緒各方面不錯，儘管有裝的成分，但比起昨天頹廢，今天真的好太多了。
剛下樓沒一會，孟繁宇的手機響了，「小繁，嗚嗚嗚嗚……你們快來，他們打起來了」
手機聲音開得很大，李桑赫聽的一清二楚，拉起她就往回跑，「完了，應該是孫韜過去了」
一開門，孫韜被王晨旭按在地上打，孫韜也不還手，王晨旭卻使勁的沖他身上打。
李桑赫跑過去，一把拽開王晨旭，鮮有的惱怒，「你夠了」
王晨旭一反常態，掙脫了李桑赫，「放開！」還要衝上去。
用勁把他拽到冀康俊跟前，「這就是你的本事嗎？」
王晨旭終於不掙扎了，看著在床上打著點滴、蜷縮著哭泣的冀康俊。
「你除了能把人搞哭，你還能做什麼？」李桑赫直直的看向王晨旭。
是啊，他除了能把冀康俊氣急弄哭，他什麼都做不了。
他除了能朝自己的兄弟發發脾氣，他還能做什麼？
他除了能把自己的無力感帶給其他人，又能做什麼？
王晨旭嘲諷自己的衝動。
向前微微探了一步，卻又半路頓住，「對不起」
冀康俊的臉蒙在胳膊間，「你走吧」
「對不起，我不應該……」
冀康俊抬頭打斷他，嘶吼著喊叫：「你走啊……」
咬了咬嘴唇，退了兩步，轉頭走了。
沒說完的話，此刻在王晨旭的腦海和心口卻格外有力量……
對不起，我不應該意氣用事
對不起，我不應該暴躁衝動
對不起，我不應該在不適合的時機，將你的傷口重新剖開
對不起，我最不應該的……就是……惹你哭……
孫韜從地上爬起來，鼻青臉腫，好不壯觀。
看向冀康俊問：「你還好嗎？」
象徵性的彎了彎嘴唇，「沒事兒」，然後繼續說，「孫韜，我們還是朋友，對吧？」
「當然」
佯裝笑意，故作大方，「嗯，我沒啥事兒了，活蹦亂跳的，不過，你也看到了，今天我不太適合迎客，你先回吧，等我痊癒了，還去找你們玩哈」
猶豫著點了點頭，「好，那我先走了」
李桑赫跟著送他出去。
年少的風伴在耳邊，眼睛卻洶湧著所有心事。
孟繁宇抱住冀康俊，輕輕拍著她的背，孟繁宇不知道該怎麼安撫她，但在那一刻，她祈禱將所有的快樂都獻給身邊這個女孩。
冀康俊埋在她的懷抱里，斷斷續續的交付給她所有疼痛的記憶。
「那可是我的三年時光啊」
「為了他，我幾乎都沒有交心的朋友」
「我以朋友的身份站在他身邊，跟所有人稱兄道弟」
「所有人看我亂鬨哄咋咋呼呼的，他們都不知道，所有的負面情緒都是我自己消化，就為了給他陽光」
「偶爾生個氣，但第二天依然會端著笑臉樂呵呵的開玩笑」
「看著別人肆無忌憚的表達著對他的喜歡，儘管說不上一句話，但我卻羨慕她們自由的靈魂」
「這一切的一切，就不該點破……」
「王晨旭那廝，一拳打過去，破滅的是我的青春啊」
……
孟繁宇嘆氣，「他是有點衝動了，但總歸也是向著你的」
「他就不該理我……他這樣一鬧，我之後該怎麼面對他？說起孫韜，我自知問心無愧，但王晨旭，我欠他太多了」有些事情只是沒點破，但其實她心裡明鏡似的。
……
男生與女生不同，沒有那麼多牽牽繞繞的情感，打一架就能解決的，不費口舌。說一句話能解決的事，不多說第二句。
沉默中，李桑赫突然開口：「你別多想，不關你的事，是那小子繞不出來」
孫韜咧著嘴苦笑，「是嗎？」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必須給予回應，尤其是感情這種事情……」
輕笑了一聲，「你倒是從不為這些事情煩擾」
「一說就能懂的事情，沒必要栽著跟頭浪費時間去經歷。」
孫韜轉頭看向李桑赫，少年自帶光芒，無謂風雨，不懼暴晒。他們這群人對於李桑赫一直是服氣的，究其原因，無人能知。本以為是與身俱來的氣場，後來才知道他有一套獨有的見解，用自身真正的實力影響周圍的人，是的，他在靠自己的力量贏得尊重。
出了醫院大門，王晨旭手裡抓著外套沒精打採的斜靠在大門對面的柱子上。
他們走了過去。
誰都沒有先開口。
正是因為彼此都太熟悉了，那句道歉反而更難說出口。
作者有話說：這幾章真心有點悲，但我覺得這是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同感的一件事。
「暗戀」本就是一個人的兵荒馬亂。
哦他是不是認識我，他是不是關注我了，他……是不是也喜歡我？
很多時候蒙蔽我們雙眼的不是假象，而是自己的執念。
但青春的小執念、青春的小情緒，是當下會很痛，日後想起來卻是很甜的滿足呢。你會告訴當時的自己：看，當初我也曾奮不顧身的喜歡一個人，我也曾在那個時光里傻傻的努力過，儘管偃旗息鼓的敗北，但我在該青春的年紀里真正的青春了一回，這樣也還不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