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鄭愈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東明大師怎麼會是隨便一個人去寶相寺禮佛,時間久了,就能認識的?
他又怎麼會隨意讓別人替他抄寫經書?
他道:「我曾經在東明大師處遠遠見過你一眼,能讓東明大師另眼相看,想來你的品性不會太差。」
原來竟是因為這個嗎?蘭妱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蘭妱不知自己是何時睡去的,不過她醒來之時鄭愈已經不在床上。
若不是空氣中殘留的一些氣息,和錦被上的一些血跡,她都懷疑昨晚他來過的真實性。
她吸了口氣起身梳妝,阿早過來服侍,面上帶著些喜意跟她稟告道:「姑娘,大人去了外院辦公,臨行前吩咐了奴婢,讓奴婢不要打擾姑娘,說是要讓姑娘多睡一會兒。」
這話再一次坐實了昨晚鄭愈來過的事實。
阿早扶她起床,眼睛瞥過床榻,然後臉就詭異得紅了起來,眼睛卻是閃著欣喜的光芒。
蘭妱詫異,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便看到了被子上的絲絲血跡。
蘭妱:……
鄭愈沒有回來和蘭妱一起用早膳,反是蘭妱用完早膳之後,許嬤嬤帶了一名相貌有些英氣的侍女和一堆禮物過來。
許嬤嬤面上也滿滿都是笑容,她帶著侍女給蘭妱請安,道:「蘭夫人,今日蘭夫人回門,大人特意命老奴備了回門的禮物給蘭夫人送過來,讓蘭夫人帶回家中。」
許嬤嬤最重規矩,前兩日她還都是「姑娘」「姑娘」的叫,此時卻改成了「蘭夫人」,顯然是得了鄭愈指示的。
不是「姨娘」而是「蘭夫人」。
雖然蘭妱是御賜的側室,但在鄭府什麼樣的地位還是只在於鄭愈是什麼態度的。
蘭妱帶了些靦腆的笑謝了,蘭妱身後的陳嬤嬤則是喜笑顏開,她問道:「老姐姐,那大人呢,今日可陪我們姑娘,蘭夫人一同回門?」
許嬤嬤笑容收了收,看了陳嬤嬤一眼,但卻沒回答她,而是又把目光收了回來,對著蘭妱恭敬道:「蘭夫人,大人說了,今日多有不便,要請蘭夫人自行回門,還請蘭夫人體諒。不過大人道了,說是這下雪天氣,即日來回也不安全,蘭夫人可在家中歇上一兩日再回來也不遲。」
蘭妱忙謝過許嬤嬤,道:「多謝嬤嬤。依規矩,大人能容我回門本就已是恩典,更何況還容我在家中留夜?妾身萬萬不敢僭越,要請大人陪同一起回門。」
說完就轉頭看了陳嬤嬤一眼,輕斥道,「嬤嬤莫不是糊塗了。」
陳嬤嬤撇了撇嘴,訕訕不再出言。
許嬤嬤點頭,她又喚了自己身邊的侍女,對蘭妱介紹道,「蘭夫人,這是秋雙,是大人特意安排以後服侍蘭夫人的。秋雙姑娘對鄭府還有泰遠侯府的情況都很熟悉,想來服侍蘭夫人也能讓蘭夫人少走些彎路。」
「只是夫人,以夫人的身份,近身服侍的丫鬟不得超過兩位,還請夫人把身邊的人都儘快安排一下吧。」
說完頓了頓,看了一眼蘭妱身後聽言面色大變的陳嬤嬤和冬芽幾人一眼,冷笑了一下,道,「老奴知道這幾位都跟著蘭夫人多年,蘭夫人心善,想來必也不捨得就此打發了她們,若是無其他去處,我們鄭府在北郊倒是還有個莊子,蘭夫人可以考慮一下,將她們幾個送到莊子上去住著。」
此話一出,不說陳嬤嬤等人面色大變,就是蘭妱面上一時之間都是「驚怔」,隔了好半晌才道:「嬤嬤,這,這是大人的意思?」
許嬤嬤頷首,道:「當然,這樣的事,老奴還不敢自專。」
「蘭夫人進府已有幾日,想來對這府中也有了些了解,我們府中從不養閑人,這後院攏共也就這麼幾個人,大人也絕不會為任何人破例,所以還請蘭夫人體諒。」
蘭妱咬了咬唇,道:「好的,我知道了,還請嬤嬤跟大人回稟,此時我會儘快安排。只是此事突然,我身邊的事情又歷來都是她們幾個打理的,就是交接也都還需要時間,還請嬤嬤寬限幾日。」
「那是自然。」許嬤嬤聽蘭妱應下,先前冷硬的神色也軟和了下來,又恢復了先前的軟和慈祥。
話已說完,今日蘭妱還要回門,又要安排身邊侍女嬤嬤的事,許嬤嬤略說了幾句話就留下了秋雙告退了。
秋雙也是個有眼色的,她見眾人面色各異,知道她們必有話說,便道是去外院給蘭妱安排回門的馬車之後便也退下了。
秋雙剛踏出房門,陳嬤嬤就立即黑了臉,夾著怒氣道,「刁奴欺主,簡直是豈有此理!姑娘,你怎麼能輕易應下這樣無理的要求?!」
蘭妱自八歲入蘭府之後陳嬤嬤就是她身邊的管事嬤嬤,說是嬤嬤,早些年之時倒更似監工,因得了蘭老夫人的吩咐,管蘭妱也不過跟管個小丫鬟似的,就是現在的恭敬語氣之中總時常一不留神就還帶了些管教的味道。
蘭妱看向陳嬤嬤,面無表情道:「那嬤嬤說,我應當如何呢?許嬤嬤說了,這是大人的命令,您是想讓我去違抗大人的命令嗎?還是想讓我帶著你們幾個回去蘭府,或者是在這院子里老死,再不能見大人一面?」
陳嬤嬤一時語塞,面上青紅轉換,嚅囁了一陣,終是不甘心,道:「姑娘,昨夜大人過來你侍寢之時他可有說過此事?說不定是這老貨自作主張也不一定,姑娘,您可千萬別著了她的道,難道往後你在這後院,還要看一個婆子的面色不成?」
蘭妱心裡好笑,看一個婆子的面色,但凡她要是軟弱些,這些年,還不得一樣看她這個婆子的面色,被她這個婆子拿捏?
她冷著臉不出聲,陳嬤嬤就又舔了臉問道,「姑娘,昨夜大人待你可好?」
難不成閨房之事也要事無巨細的跟你報告嗎?
蘭妱似笑非笑,道:「嬤嬤,你是看見了的,我過門兩日大人都未出現,昨晚深夜而至,今日凌晨即離,你覺得,大人他對我能有多好?此事便也就罷了。」
她的目光從陳嬤嬤身上轉到冬芽和冬枝身上,道,「冬芽,冬枝,你們都是太傅府的家生子,在太傅府那一圈的丫鬟當中,原本都是拔尖兒的,可惜卻跟了我這個沒用的。現在你們也都看見了,聽見了,你們跟著我,怕是不會有什麼前途的了。」
她說完就轉頭對阿早道,「阿早,你去幫我把梳妝盒下面的那個匣子拿過來。」
阿早聽令往裡間去了,蘭妱就對陳嬤嬤,冬芽和冬枝續道,「你們跟了我這麼多年,我也沒什麼可以為你們做的。如果你們還想繼續留下,來日方長,大人既然只是讓你們暫且先住到莊子上,將來若是有迴旋的餘地,我定會再將你們接出來。」
「只是那莊子上的情況我也是未知,怕你們暫時是要受些苦頭了。但若是你們不想再留下,你們本就不是這鄭府的下人,我把賣身契還給你們,放你們出府,想來也不是不成的。」
「還有,這麼些年,你們跟著我,對我的情況也都十分清楚,我本就不是什麼大家小姐,身邊除了些貴妃娘娘還有太傅府上賞賜的首飾衣裳,也再沒有什麼銀錢,但在出嫁時,伯祖母倒是給了我兩百兩壓箱底的銀子,你們若是想離開,這兩百兩銀子,就給你們平分了吧,也算是這麼多年你們服侍我的情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