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行到門口,她聽到他在她身後道:「你放心,雖然一直以來我都沒能盡到父親的責任,但不管你願不願認回顧家,在我眼中,你卻仍是我的女兒,我能為你做到的,也都會去做。」
蘭妱的腳步頓了頓,但還是毫不遲疑的開門離去了。
回去的馬車上,蘭妱心情也沒有很差,但定然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不過鄭愈的心情卻很不錯。
顧家之事,他就沒放在眼裡過。
他高興的是,她剛剛和那顧老夫人說,「更何況我的夫君太子殿下?我的皇兒,除了我會愛惜他,太子殿下自然也會替他考慮周到」,他自然會替他們考慮周到,那是他的妻子和兒子。
但他也體諒蘭妱的心情,不能把自己的高興表現得太過,但他平素神情冷肅,此時身上的那種愉悅是瞞不過蘭妱的。
蘭妱掃了他一眼,突道:「男人只看臉嗎?大人,您當初肯要我,是不是也就是因為我生得貌美?」
鄭愈一愕,這是個什麼問題?
他皺了皺眉,道:「這世上貌美之人只有你一個嗎?還是你是在說我是好色之徒?」
蘭妱抿了抿唇,道:「那那顧二夫人,除了美貌,我就看不出她有哪點格外吸引人啊,怎麼就能讓顧大人非她不娶,就這樣的性子還多年夫妻和睦,伉儷情深?那顧老夫人使勁了法子逼他納妾,他也不肯的?」
鄭愈沒出聲。人家夫妻之事,內情如何,他如何知道,或者說,干他何事?
蘭妱其實也並沒有在等他的回答,她不過是自己嘟囔罷了。
不過說到這裡,她卻又想到一個問題,猛地抬頭看他,似乎想有話想說,但話到嘴邊,又覺得自己跟他並不是那種關係,又覺得問不出口。
鄭愈見不得她這樣欲言又止的,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蘭妱斟酌了好一會兒,有些小心道:「大人,若是我的性子也是跟那顧二夫人那般,您還會搭理我嗎?」
鄭愈皺了皺眉,想到剛剛顧二夫人那份作態,心中很有些厭惡,腦中再滑過蘭妱梨花帶雨的模樣……卻又好像,也沒那麼可惡,還挺惹人心動的。有些行為,還是看人的。
他頗有些字斟句酌道:「跟我,偶然為之也無不可,只是對外人,還是正常點比較好。」
蘭妱:……
偶然為之也無不可?
蘭妱瞪著鄭愈一時之間竟有點目瞪口呆。
她腦中也同樣劃過顧二夫人那副哭哭啼啼,全世界我最慘,你們怎麼可以這麼對我的模樣,惡寒了寒。心道,他,他竟然還好這口?不過獃滯過後她很快就把這可怕的念頭給打了下去,瞧他剛剛說那話時那勉強的表情,分明是不知道怎麼答自己就努力找了句話將問題敷衍過去吧?
若自己真是那副德性,保准他嫌棄的比什麼都快。
她記得她以前行事或者說話稍一不合他意,他就可以消失一整個月不見,那時他們還是新婚呢。
想到這裡,蘭妱倒是同時也替他否定了自己先前那個什麼「你肯要我,是不是也是因為我生得貌美」那種蠢問題,估計這麼多年來,對他投懷送抱的貌美女子也不知有凡幾。
很多事情,也就是個機緣巧合罷了。
果然和腦子不太好使的人接觸多了,自己腦子也定會受影響,想到這裡她又想到若是自己不是被棄,而是要日日跟這顧二夫人一起生活就又是一哆嗦。
鄭愈看她神色變幻,表情豐富,以為她還在糾結前面那個問題,就道:「阿妱,人是有很多面的,於不同人面前表現都不盡相同。不遇上什麼事時,人都會給自己帶上一層自以為最好看的面紗,將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現出來,尤其是婦人在面對決定自己命運的男人之時,在他面前的她,跟在你面前的她,絕對是判若兩人。顧二夫人……也沒你想象的那麼蠢。」
最後那句說得有點艱難,在他看來,其實已經是蠢到不忍直視的地步,若她不是阿妱的生母,他半個眼神都不會停留的。
「哦。」
就是會裝唄。
蘭妱點了點頭,這個道理她怎麼不懂,只不過現實中看到還是有點覺得不可思議罷了。其實她也知道,就顧二夫人那樣子,沒事的時候在顧大人面前定是溫柔小意的,年輕時貌美如花,那時沒經什麼挫折,肯定也是明媚可人的,顧大人喜歡上也再正常不過。
她摸了摸自己胳膊上起的雞皮疙瘩,道,「嗯,原本我在乍聽自己身世時還是有些怨憤的,可我見過他們之後,現在卻覺得也是另一種幸運,若我是這位顧二夫人教養長大的,我還真不知道自己會長成什麼樣。」
說到這裡,她想到那位顧二夫人日日都是生活在對顧老夫人和世子夫人甘氏的不滿之中,若她真的跟她一起,以她那個性子,必定會日日跟她訴說她的各種委屈,訴說顧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如何如何不好……蘭妱想想就不寒而慄。
她可沒有那是她的親娘,她就得忍受那些的自覺。
而且做她的女兒,就跟欠了她似的。
就現在她跟她這樣的狀況,她都能跟她說出什麼「世人以孝為美」「生恩」這樣的話來,若她真在她身邊長大,怕是只能對她予取予求,否則就是大不孝了。
鄭愈看蘭妱難得一驚一乍的,笑道:「不喜歡以後就不見好了。」
說著又收了笑,若有所思道,「不過此事顧家怕是已經有不少人知道,定是會有人傳出去的。但不管怎麼鬧都好,你只需靜觀其變即可,顧家人,不想親近就不必親近。」
說著又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想到剛剛她對顧老夫人伶牙俐齒的模樣,倒是不必擔心她受人氣,多半是她給人氣受比較多。
蘭妱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聽了他的話也斂了神色,想到自己今日見顧家人的真正目的,就道,「大人,顧家其實於我來說,並不難打發,我今日見顧二夫人等人,也不過就是為了試探一下顧家的深淺和顧家各人的性情。只是您跟我說過,定國公和定國公世子都是淮王的人,我擔心的是,他們會藉此事生出些什麼事來對大人您不利。」
「嗯,無礙,」鄭愈淡淡道,「我還擔心他們不做什麼。」
蘭妱擔心的並非全無道理。
此時的廢太子,現在的淮王朱成禎便正是在和一個白髮老者議著事。
蘭妱是顧家女一事既然顧老夫人知道了,顧老太爺必然也知道了,顧家有朱成禎的暗釘,所以沒用多久消息便也傳到了朱成禎的耳中。
朱成禎的第一反應便是回想起當初蘭貴妃和他說過的話。
她說蘭妱隨著家人被流放北疆,他知道之後就派了人去將她接了回來,並且重新給她安排了身份,最後更是封了她為後,現在看到暗探送過來的消息,便以為這所謂的重新的安排了身份,其實就是蘭妱認祖歸宗回顧家了吧?以定國公府嫡女的身份,封后並無不妥。
所以那蘭貴妃看到的一切,和現在的不同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為什麼這一世會出現這麼大的偏差,鄭愈,他為什麼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