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節
梅寒取出一支煙叼進嘴裡,深深的吸了一口。
方晫看了他一眼,心中不免猜出了真相,然而他還是確認性的問了一句「他是男的?」
梅寒沒有回話,而是用點頭的方式來回答。他不用看方晫的表情也能猜到他那張詫異的面容,他接著說:
其實我當時選擇回去見他的時候就做好了充分的心裡準備,我不信命,只相信命運是靠自己走出來的,未來的好與壞都由自己控制。而且這也不算勉強我自己,我原本就是同性,在我讀高中住校的時候我就發現我對男性比較感興趣,之所以選擇來北京讀大學,是因為那裡有我想要的生活,我可以毫無擔憂的活在屬於我的世界里。而在我們這種五六線的小城市裡,像我們這種類型的還不被認可,思想比較封建,我們的存在就如同怪物一樣,他們總是帶著有色眼鏡看我們,我們不管做什麼,他們都覺得噁心。
當時和他約好后,我就飛了過去,沒見到他人之前我確實有點緊張,所以我還特意的用我們的來那天記錄做了些小功課,他應該是一個外表時尚,內心古板的人,所以我只要穿著得體,乾淨就OK。
我原本以為他的個頭應該比我高,或者是和我一樣吧,結果看到他的時候才知道他身材矮小,體型適中,不胖不瘦,大眾臉,不愛笑,和那些所謂的生意人一樣,喜歡端著架子。當天見面后,我們都沒有冷場,他反而有點喜出望外,對我很滿意。後來我就辭職回來做生意了,他真的很照顧我,幫著我找店鋪,做鋪墊,還幫我介紹了不少的資源,而我們的關係也就這樣保持著。我們在一起大概半年的樣子,他看著我的生意慢慢的有了起色,所以就讓我把生意慢慢轉回到我們這裡。我也相信他,總覺得不管他做什麼決定都是為了我好,所以我就開始回來找店鋪,慢慢的把生意轉移回來,直到有一天,他約我見面,說有重要的事要談。當時我還以為是生意上的事,所以是興高采烈去的,結果卻讓我無法接受。
我記得那天下了一整天的毛毛雨,天灰濛濛的,沒有電閃雷鳴,我們坐在咖啡館里看窗外感覺特別的安靜。那天他說話很淡定,他說他要結婚了,到了他那個年齡想成家立業了,想要個寶寶,希望有個完整的家庭,這樣對他父母也有個交代。當時我聽到這個話的時候內心起伏不定,其實這樣的結果是我意料之中的,只是沒想到來的這麼快。所以,分手那天我們兩個表現的都很平靜,沒有任何波瀾,他幫我安排好了一切,說以後見面我們還是朋友。
說到這裡,梅寒苦笑了一下,吸完手裡的那點煙頭。方晫心裡對他生起一絲的同情,問「你不難過嗎」
「難過?有用嗎」梅寒回頭看了他一眼,說「從一開始和他們接觸我就想到了會有這樣的結果,早已經給自己打了預防針」
梅寒苦笑了一下,接著說「如果你說一點都不難過那是假的,畢竟都是付出了感情的」
方晫看了眼平靜的河面,霓虹燈的倒影在河面上波光粼粼,他長嘆了一口氣,沒有說任何話,只是感慨著現實生活中的很多無奈。
「你會瞧不起我嗎」梅寒問道。
方晫看了他一眼,思索了片刻說「不會」
「那你能接受我是Gay」
方晫看著他,點頭又搖頭,把自己都搞懵圈了。
「你這個點頭又搖頭的是什麼意思」
「其實同性戀是很可憐的,他們的性取向又不是自己能夠決定的,而且這是當代人的意識問題,如果從一開始人們接受的是同性,認定異性是不正常的,那麼社會的輿論就會指向異性,而不是同性了。所以,老祖宗傳下來的思想已經根深蒂固了,我們無法改變,只能說服自己接受,在我看來,不管是同性戀還是異性戀,只要是真愛我都尊重」
梅寒看著方晫平靜的說完這些話后,心裡有絲絲的感動,他看著他的眼睛,瞬間覺得他的眼眸特別深邃,讓他無法看清他的真實想法。
「那麼你呢,敢走出來嗎」
方晫驚訝的看了他一眼,有點不知所措。
梅寒看著一臉茫然的方晫,繼續說「是你還沒搞清楚,還是沒有做好充分的心裡準備」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方晫說完這句話后扔下梅寒逃走了。他知道梅寒的這句話寓意著什麼,或許只有他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當他看著梅寒剛剛那個執著的表情時,只覺得心裡瘮的慌,感覺心臟快要跳到了嗓子眼,他只想快速的讓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他靠在床頭,點燃一支煙放進嘴裡,然後嗆咳了幾聲,這雖然他第一次吸煙,但也可以用第幾次抽來形容,可以說他抽煙的次數屈指可數。當煙霧接觸到他舌頭的時候,他只覺得舌頭很苦澀,一陣發麻,雖然不是他喜歡的味道,但他還是堅持吸了兩根。記得他大學同學給他說過,煙吸的並不是味道,而是感覺。當時他不懂,現在應該算明白了吧,用煙來麻痹自己,打發時間,驅趕煩惱,或許這就是煙的價值。
在小楊回家之前,他把煙灰和煙頭扔出了窗外,像毀屍滅跡一樣,怕小楊看出什麼端倪來。梅寒的故事一直在他腦子裡盤旋,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沒有對錯,也沒有值得和不值得,只是各有所需罷了。他想到梅寒和那個男人時,心裡竟然有股醋意,只是自己不肯承認而已。
這個夜很長,他甚至懷疑時間是不是靜止,腦細胞一直活躍在最近發生的所有事情里邁不出來。所有的所有,他都在腦子裡過濾了一遍,梅寒的一言一行他都能清晰的記得,這些畫面就像剛剛在他面前發生一樣,甚至連說話時嘴裡帶出來的酒味他都能感受到,這算不算記憶猶新的最高境界?又或是這個人已經深深的埋藏在他心裡扎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