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靜嘉算了算日子,還有四天就過年了,她把所有的班都換了,白班都換成了夜班,這樣可以照看梅寒,年班換成了白班,因為梅寒的母親過年那幾天不會出門做生意。現在靜嘉不管做什麼都是先想到梅寒,他就像她生活中的一部分,不對,應該是最重要的一部分,做任何事都是圍著他轉,完全沒有了自己的生活。
小柔最初得知梅寒病情的時候,這樣勸說靜嘉「還好你們感情不深,也沒有達到那種生死相依的程度,你就當普通朋友那樣平日里偶爾去看看,問候問候,不用把自己陷得那麼深,也不用那麼費心費神的去照顧,你跑他那兒勤了,別人會誤會的,以後你的路還長著呢,再說了,這世界上哪兒有那麼多刻骨銘心的愛情啊,夫妻都有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呢,況且你們現在也算不上是什麼男女朋友啊,何必把你自己搞得這麼累,這麼······」
縱使她知道小柔的話是為她好,她心裡也比誰都清楚,可還是違背不了自己的良心,讓她在他最痛苦的時候撇清關係,她真的做不到,或許這就是責任。
「你這是在幹嘛」靜嘉見梅寒抱著一籃子衣服在電梯門口,好奇的問。
「去晾衣服啊」
「你洗的」
「嗯」
梅寒見靜嘉臉色陰沉下來,忙說「這不快過年了嗎,我媽她整天忙生意,我今早起來覺得精神好多了,所以就沒事兒幫忙打掃打掃屋子,反正都是丟進洗衣機里」
見梅寒嬉皮笑臉,靜嘉也沒說什麼,幫忙把衣服抬進電梯里。
「今天肯定大太陽」梅寒一邊晾衣服一邊用手晃了晃眼前的太陽光,用皮膚感受著陽光的溫度。
「暖和,就多晒晒」
靜嘉站在一旁看著梅寒那張滿足且享受的臉,眼睛忽然被梅寒手指上的戒指折射的光閃了下眼,她下意思的用手擋住眼睛,玩笑道「有錢人,你的戒指閃瞎我的眼了」
「什麼有錢人啊」梅寒看了眼靜嘉才反應過來,看了眼手上的戒指說「就是一枚銀戒指」
他低下頭,再次看了看那枚花紋快被抹平的戒指,若有心思的說「如果每天都是大太陽就好了」
「戴幾年了」
「什麼」
「你手上的戒指」靜嘉用眼睛挑了挑梅寒的手,其實她早就想問了,自從她開始在意他時,就察覺到這枚戒指不一般了。
「戒指的紋路都快抹平了,你的手也戴出了一圈戒指印」
原本靜嘉還想接著說這枚戒指很重要吧,對你來說也意思非凡,可她沒有問出口。一來是覺得自己沒有問這個問題的權力,即使問了也不會聽到真話,二來是因為她不想在梅寒身體虛弱的時候勾起他的往事,都是成年人,誰沒有點故事呢!
「你說這個嗎」
梅寒大概猜出了靜嘉的心思,抬起中指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平淡的說「這個不值錢,便宜貨,就是前幾年去水城遊玩的時候地攤上買的」
是啊,這得是多麼有紀念意義啊?地攤上買的也能戴那麼多年,想必送的人在他心裡有著無可替代的位置吧?靜嘉感慨的假笑一下,心中莫名的生氣一股醋意來。
「真想再去一次水城」
梅寒隨口說了句,笑笑看向靜嘉,不知道他時故意說的,還是真的是無心的。
「可我這身體不允許」
最後他嘆了口氣。
「你又不是不會好了,等你好了我第一個帶你去」靜嘉強顏歡笑道「水城又不遠,我去過一次,開車一個小時的車程都不到」
「嗯,走,下去吧,雖說太陽大,曬的暖和,但風吹起來還是冷的」
梅寒提著籃子向樓道走去。靜嘉尾隨其後。
「你說年前這幾天還會不會艷陽高照」
吃早餐的時候梅寒這樣問,又喃喃自語說「我這幾天發燒的時間還會不會穩定」
「什麼」
原本心事重重的靜嘉突然被他這段話所牽動了。
「沒有」梅寒欲言又止,安靜了一會兒,然後又重複道「如果這天都是大太陽,我都是穩定在晚上九點左右發燒,我想,我想······」
「你想去水城」
還沒等梅寒把話說完,靜嘉就已經搶先說出了他的答案。她不是傻子,她看得出從戒指的事被問出來開始,他們兩個就各懷心事。
「擇日不如撞日,反正今天艷陽天,你精神狀態又這麼好,我也難得有個假,不如我們去水城散散心」
靜嘉抬眼看了看驚訝的梅寒。其一,她知道梅寒內心深處一直住著那麼一個人,她也知道生死垂危的人心中有多少放不下的東西,所以,她不想讓梅寒帶著遺憾離開,不管哪裡有什麼讓他懷念的回憶,只要她能幫他,她肯定會義無反顧;其二,因為她也想知道戒指的故事了。誰叫她是女人呢,女人又天生的多疑和好奇,哪怕她知道故事的情節可能會讓她難受幾天,或是吃幾年前的陳年老醋,可她就是想知道答案。
「我,我的身體不穩定,我怕我媽擔心」梅寒埋頭喝了一勺粥。
「現在是早上九點,我等下去醫院拿個氧氣枕,再備些退燒藥和止痛藥,然後估計九點四十我開車在樓下等你,順利的話十一點之前可以到水城,然後我們可以下午四點左右出發回來吃晚飯,這樣的話你媽就不知道我們出門了」
靜嘉對自己的這個計劃有些得意。
梅寒猶豫了一下,看到靜嘉這股勁兒,然後就半推半就的點頭答應了。
車上,靜嘉給他準備了大毛毯,暖寶寶,保溫杯等等。梅寒裹在毛毯里,露出一個頭來,問「你們平日里開急救車也是這樣對待病人的嗎」
「你想多了吧,他們可沒你這個待遇」
靜嘉手握方向盤,從後視鏡里看了眼梅寒,說「你睡一下,等你醒來就到了」
「嗯,等我再感受感受窗外的陽光」
梅寒看向窗外,一縷陽光照在他胸前的毛毯上,他沐浴著陽光的洗禮,感覺好久沒這麼放鬆過了,他以前從來沒覺得太陽可以這麼暖和,而且帶有治癒功能,可能是冬天的原因,所以稱為「暖陽」他閉上眼睛,聽著靜嘉放的輕音樂,緩緩睡去。
果真如靜嘉所料,他們到水城時才十點五十。下車前她用一條厚厚的圍巾把梅寒裹得嚴嚴實實。
「如果再有個帽子就好了,這樣就不會漏風」
說完,靜嘉翻找這後備箱。
「沒想到竟然是兩個天,我們那邊大太陽,這邊竟然這麼冷」靜嘉有些抱怨得說。
「你是想把我裹成木乃伊嗎」梅寒打趣道。
「不會啊,我得為你負責啊,是我把你帶出來的」靜嘉陰沉著臉,說「估計我車上沒有帽子,等下去進到古城裡給你買一個氈帽」
靜嘉嘻嘻笑起來,腦海里出現了戴著氈帽的梅寒。
「哦,對了,我在古城裡開了個鐘點房,放心,可以一覽全景」
梅寒疑惑的看了眼靜嘉。
「嘻嘻,想什麼呢?我不是怕你身體受不了嘛,我剛好認識個朋友,他是開旅社的,就在這城中的河邊上,那個房間有個大落地窗,透過吊腳樓可以看古城裡的全景,如果是在海邊,就相當於住的海景房,人家是開窗見海,我們是開窗見河,而且是見貫穿於整個水城的母親河,不錯吧」
看著靜嘉得意的笑臉,梅寒眼中充滿了感激,什麼謝謝之類的客套話他也不打算說了,這樣就顯得生疏和見外了。
「想不到現在進來要買門票了」梅寒看著手中的票,有些感嘆「四年前我們來得時候是不要票的,這裡人山人海,到處都是人擠人,哪兒像現在啊,這麼冷清」
「你也說是四年前了,現在又快過年了,當然人少了,等過了大年初一你來這裡瞧瞧,保准你擠不進來」靜嘉安慰道。
「對了,這裡和你幾年前來有什麼變化」
「能有什麼變化,就是擴大了點,以前沿著這個河水得上游是一片荒地,你看現在一排排的吊腳樓,到處都是酒吧」梅寒指著剛上了新漆得木製建築說。
「還有就是越來越商業化了,古城裡賣的東西都一個樣兒」
梅寒看了看商店裡的商品,剛轉頭就被一陣涼風嗆咳的漲紅了臉。這一刻越發不可收拾了,整個癱軟在地,把靜嘉嚇得夠嗆,忙扶助他的肩,驚慌失措道「前面不遠就是旅社了,再堅持堅持」
可能是因為靠河邊吧,再加上風大,靜嘉忽然也感覺寒風刺骨,所以梅寒一直喘著粗氣,走走停停的,靜嘉恨不得馬上把他背到旅社,可卻又是那麼的力不從心,原本十分鐘的路程,卻耗了半個小時。
安頓好梅寒,靜嘉才想起葯還在車上,她又急忙向外面跑去。
房間如靜嘉所說的,床的左側有扇大的落地窗,只是窗帘拉的嚴嚴實實的,看不到外面的任何景象,房間里也靜的沒有一點生氣,偶爾能聽見梅寒發出的幾聲咳嗽聲,他靜靜地躺在床上,眼角的淚水劃過臉頰流進耳朵里,冰涼冰涼的,冷得他不驚打了個冷戰。不知曾幾何時他變得這麼鬱鬱寡歡,時常一個人躲在角落裡落淚,男兒應該是有淚不輕彈的,自己怎麼會變成這樣呢?是不是自己真的病入膏肓了?他感覺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所以才會這樣的傷心和惋惜,他曾經是那麼的活潑開朗,那麼的健康自由,可是現在呢?只能像個半死人一樣由別人照顧著,生活到底給他帶來了什麼?
「外面好冷啊」靜嘉關上門,戳著手通紅的雙手走到桌旁拿起電杯燒水「好點了嘛,應該沒那麼冷了吧?」
「我真不該這麼任性帶你來這裡」靜嘉滿臉的愧疚。
梅寒側過身子,看著她說「不怪你,也是我自己想來的,凍壞了吧?」
「還好,你得快點好起來啊,不然我得罪過就大了」
是啊,明知道他身體不好,又有一次經驗教訓了,她這次還執意把他帶出來,真的是很沒長腦子。想到這裡,靜嘉兩顆淚珠子不爭氣的滾出來,她立馬用衣袖吸干,又假裝淡定的去倒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