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初三這天很快就到了，靜嘉準備了一千塊的紅包，一早便給梅寒送去了。

「都快沒時間了，你還洗澡呢」

靜嘉看著梅寒往浴室走去，慢悠慢悠的跟在他身後，一直跟在了浴室門口，就這麼眼巴巴的看著他。她知道他愛乾淨，出門不洗澡是不可能的，只是，她很想抱抱他，臨走前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但是，但是她不敢，她站在門口，感覺心跳到了嗓子眼兒，說話也開始語無倫次，那種想走過去抱他的衝動讓她此時站立不安，可她卻始終邁步出那一步，哪怕是一小步，因為她從來沒有和異性親密接觸過。你若問她「你想擁抱他嗎？」

她肯定會說「想啊，就是腳不聽使喚，手也不聽使喚，哪怕心慌到了快窒息的程度，我還是不敢」

她站在浴室門口徘徊不定的一會兒，最終還是懦弱的看著梅寒關掉了浴室的門，而她則是隔著門告訴他祝他一路平安，把那個大紅包放在了他床上，還沒等到梅寒出來，她已經大步流星的往門外走去了。任憑梅寒的媽媽怎麼留她，她都沒有回頭。她知道她不敢送梅寒出門，她怕自己不爭氣的哭，所以只能選擇自己先走。

在電梯門口，她碰到了各極其眼熟的面孔，可就是想不起來是誰，在哪裡見過，叫什麼名字，此時，她也沒空多想，只是想一溜煙兒的快點離開這裡。

但她也萬萬沒想到在家等的日子更煎熬。當天梅寒就住進了醫院，要到第二天早上才做全面檢查。

這個夜班不怎麼忙，後半夜幾乎沒有新患者來辦入住，也沒有像平日里那樣護士站的按鈴響個不停。但靜嘉卻趴在辦公桌上一點睡意都沒有，腦海里想的全是梅寒，包括他在北京那邊的住宿啊，吃飯啊等等，那些畫面無縫不轉，佔據著她的整個腦袋，一直到凌晨五點，她才強制性的讓自己眯了一會兒。

凌晨六點，在她做早間護理之前便早早的給梅寒發了信息，而這條簡訊像是回到五六十年代靠人工運送的信件一樣，一直到晚上才收到回信，梅寒說還在等結果，他去了那邊就是犯困，整日整夜的想睡覺，沒有精神。靜嘉在電話的另一頭含著淚安慰了許久，掛完電話后她總會偷偷的哭上一陣子。

「醫生建議我出院回來」

這是梅寒去北京第三天中午發來的信息，靜嘉看到后急忙打電話過去，可梅寒就是不接電話，只是用微信回復，說不方便接，讓他不要擔心，因為沒錢交住院費了，所以才打算出院的。那天下午他就出院了，找了一家旅館住下，從他出院住進旅館，靜嘉就一直信息不停，可一直到晚上十一點，梅寒才回了一條信息。

「我住進賓館后一直昏昏沉沉的睡著，一直到晚上吃藥的鬧鐘響才醒」

看到這裡時，靜嘉早已漲紅了眼，她避開父母的視線，走進自己的房間就開始掉淚，顫抖的手在手機上挪動。

「你就不應該出院的，沒錢了我們可以想辦法的」

「能有什麼辦法，我媽說店裡生意不好，最近也沒掙多少錢」

「那實在不行還有房子呢，只要你的病能好，房子以後還可以再掙啊」

「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賣房子的」

「是命重要還是房子重要啊，你不知道一切可以從頭再來嘛，只要有了健康的身體，物質上的東西都是可以慢慢掙得」

「說什麼我都不會賣房子得，那是我最後得尊嚴」

「命重要還是尊嚴重要啊」

靜嘉在電話這頭無語的把手機丟到了一邊。

「你不會明白的」

看到這句話，靜嘉調整好心態，問道「你買到明天幾點的飛機」

「沒有買到明天的，還要在北京住一天，買到後天的機票」

看到這條信息，靜嘉心情平和起來，用幾近到了哀求的語氣說「那你明年就好好在旅館里休息，有事兒隨時打電話，一定要給我打電話好嘛」

「嗯」

梅寒過了許久才回話說「我明天想去動物園拿點貨，店裡都沒賣的了」

「動物園？」靜嘉有些愣住了。

「嗯，北京的一個批發市場」

「哦！我還以為······你身體撐得住嘛」

「可以的，得把鬧鐘先調好，不然明天又睡忘記了」

「嗯，有什麼事一定要給我打電話好嗎」

靜嘉又重複了一遍，她很久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了，自從他去了北京之後，他們一直都是微信聯繫，每次梅寒不回信息，靜嘉都會胡亂猜測，自己嚇自己，其實她現在最擔心的就是梅寒一個人在旅館里睡著了醒不來，所以她等信息的心情誰都無法體會，可以說是度日如年。她知道梅寒為什麼一直不和她通電話，因為沒力氣說話，所以怕她擔心。

「我明天去轉轉，看看有什麼需要買的，如果有時間，我還可以回母校去看看」

「你們學校離你說的動物園近嘛？」

「不是很遠吧」

梅寒停頓了一下，說「地鐵一個小時的路程」

「嗯，我沒坐過地鐵，不知道是什麼概念」

「哈哈，農村人，早知道帶你來我們的首都逛逛了」

梅寒調侃道「早知道要在北京呆那麼多天，你就應該一起過來，我帶你去王府井」

看到梅寒有心思開玩笑了，靜嘉繃緊的心才得以鬆懈，也順著他的心情打趣道「我可不敢跟著你去，萬一你把我賣了怎麼辦」

「哈哈，大城市的人才不要你呢」

······

這個愉快的聊天氣氛一直維持到凌晨十二點，最後是在靜嘉的催促下才結束聊天的，她擔心他太過勞累了，怕他完成不了明天一天的行程。

凌晨五點，靜嘉突然在睡夢中驚醒，她睜開眼睛，努力的在腦海里尋找夢中的場景，可就是想不起來是什麼夢可以讓她一下子驚醒，是噩夢嘛？不是，腦子裡像裝滿了漿糊一樣，一團亂。對了，梅寒。她下意識的拿起手機，打開微信給他發了條信息。然後看了看昨晚設定的鬧鐘，還有一個半小時就要起床上班了，得讓自己再睡會兒，不然怕上班出錯。她閉上眼睛，努力的讓自己睡著，可大腦就是不聽使喚的東想西想，讓她越來越清醒，甚至她想到了梅寒今天在北京轉悠的場景。

「叮咚」靜嘉看了眼發出藍光的手機，是梅寒給她回了信息。

「怎麼起那麼早」她關心的問。

「早晨吃藥的鬧鐘響了，然後乾脆早點起床出門趕地鐵」

「這也太早了吧，六點鐘都不到，你再睡會兒吧」

「嗯，你是不知道北京的節奏，本來我動作就慢，不和你聊了，我收拾收拾出門了」

「嗯，路上注意安全」

靜嘉放下手機，繼續閉著眼睛，大腦仍舊一團亂麻，看來清醒的人是怎麼都裝睡不了的。迷迷糊糊間，她聽到了鬧鐘的聲音，感覺自己剛睡著就被叫醒了，腦袋昏昏沉沉的，兩邊臉頰又紅又燙，像發燒了一樣。她睡眼惺忪的走到衛生間用冷水洗了把臉，看著鏡子里那張憔悴的臉，努力的睜了睜眼睛，本來眼睛就小，現在看著就是一條縫兒了。出門前，她還特意用食指和拇指把眼睛掰開，真是恨不得用牙籤把它撐起來。

午睡前，她給梅寒發了信息，問了下情況。

「我沒進多少貨，直接郵寄到店裡了」

「哦，那邊冷嘛」

「冷，這邊好厚的雪，真應該讓你一起過來看看雪，還可以帶你參觀參觀我們的母校」

「你現在在學校裡面嘛」

「沒有，我進不去，只能在外面看看」

「哦」

「我以前在北京讀大學的時候特別調皮，經常逃課出去玩，只要不掛科就OK，對了，周末我還出去打工呢，在一家小的廣告公司做平面模特」

「真的嘛」靜嘉有些驚訝，然後仔細的在腦子裡過了遍梅寒的臉和整體身材，五官確實很俊秀，體型瘦不拉幾的，一點精神都沒有。可能以前年輕的時候的他很壯碩吧，畢竟現在是病了。

「我騙你幹嘛，那個時候我每個月還要給我妹妹寄生活費呢，必須得努力掙錢啊」

「真想看看你做平面模特的照片」

「呵呵，我得坐地鐵回去了，這邊太冷了，估計我又開始發燒了」

「嗯，嗯，那你打個的士回去吧」

「打的士？別傻了，你以為是我們那個小城市呢，坐個車幾塊錢？你真的應該來大城市轉轉，好了，不聊了，你睡午覺吧」

梅寒的語氣顯得格外得意。

「嗯，給你點甜頭你就得瑟啊？那你注意安全」

靜嘉確實是瞌睡的不行了，她閉上眼睛，大腦一片空白，她只知道梅寒今天異常的高興，可能是到了他曾經嚮往和努力奮鬥的地方吧，或許只有重走一次他曾經走過的地方，想起當年的酸甜苦辣才能給他心靈一點撫慰，畢竟回憶總是美好的。

晚上九點半，梅寒回復了靜嘉的信息，每次看到信息的回復，她心中的大石頭就會落下一次。

「我從回來一直睡到現在」

靜嘉看了眼信息，關心的問「還沒吃晚飯嘛」

「嗯，等下隨便叫點」

「現在沒有發燒吧」

「有點低燒，出院的時候醫生給開了備用藥」

「哦，那你多喝點熱水，明天去機場的車叫好了嘛，幾點起床？」

「約了輛的士，好貴啊，又是兩百多大洋，凌晨三點就得起來，要提前兩小時到機場」

「那要我調鬧鐘叫你嘛？」

「不用，你自己睡覺，我起得來」

「好吧，明天出門多穿點，凌晨很冷的」

「嗯，知道了，突然覺得你有點像小老太婆，很啰嗦，哈哈」

「嘻嘻」

靜嘉對著微信傻笑，心裡默念道「明天回來了就好了，明天下午下班去給他買點好吃的」

不知何時，他們的聊天變得這麼自然又和諧了，沒有一點約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