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這個城市今年沒有下雪,但卻很冷,不過靜嘉心裡卻是暖的,因為她遇見了梅寒,而這個遇見是出乎意料的,也不是在計劃之中的,所以說,當愛情來臨之際是沒有任何徵兆的,它不會給你任何提示,也不會讓你有多大的憧憬而去選擇,而是在你毫無防備的轉進你的心裡,讓你深刻的體會到它的味道。靜嘉也一直幻想著來年他們在一起的生活,這是她初次體驗愛情的味道,第一次把自己的生活和一個異性聯繫在一起,她只知道如果以後的日子沒有他該是多麼的枯燥無味。所以,她一直堅信梅寒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變好的,只需要耐心的等待;只要梅寒從北京回來了,靜嘉天天守著他就會安心了,不至於每天擔心自己收不到他的回信,等不到結果。自從梅寒去了北京,她每天都過得心驚膽顫,每天守著電話的感覺誰都無法想象,天地之遙,她的擔心和思念只能依託在一部手機上,那種害怕,那種期盼······誰都無法體會她得感受。
第二天中午,天氣依舊陰冷,沒有太陽。靜嘉站在值班室里神色緊張得拿著電話來回走動,從早上到現在,她一直沒有打通梅寒的電話,信息也沒有收到,焦急之中她撥通了梅寒媽媽的電話,焦急的詢問梅寒的下落。
「喂,阿姨,梅寒今天安全到家了嗎」
「到家了,早上下飛機的時候還給我打了電話來著」
「哦,我一直沒打通他電話,所以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回家」
「嗯,不用擔心啊,靜嘉,他應該在家裡睡覺」
「嗯,那就好,我下了班就去看看他」
聽到梅寒媽媽的回答,靜嘉心裡的石頭總算是放下了。下午四點一下班就火急火燎的坐上了的士車。
到梅寒家門口時剛好四點半,她按了幾次門鈴,家裡沒有任何動靜,於是她乾脆用手拍射門,差不多過了十分鐘,她才聽到了門裡面的回答聲。
見到梅寒的第一眼就是萎靡不振,走路非常吃力,搖搖晃晃的,一點重心都沒有。靜嘉忙一把扶過去,帶著他往房間走去。
「怎麼這麼嚴重」
靜嘉把梅寒扶上床,邊蓋被子邊問。
梅寒昏昏睡去,有氣無力的回答道「北京太冷了」
「嗯,知道了」
靜嘉含著淚,摸了摸他額頭,放心的說「你先睡會兒,我買了只鴿子給你燉湯喝」
靜嘉用手捂住嘴走出了房門,走到廚房時早已泣不成聲,她開大了水龍頭,把買來的鴿子放進盆里任流水沖洗。她原本以為梅寒回來會給她帶來好得消息,沒想到會是這樣得結果。她哭了幾分鐘后,用手擦乾了眼淚,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把鴿子放進砂鍋里,又拍了幾片姜和蒜,放了些泡好的蘑菇和枸杞,把砂鍋的開關調到了最大。做完這一切后,她心情舒緩了很多,她走到梅寒床邊,把手指放在梅寒鼻前,她用手指感受著梅寒微弱得呼吸,確認后,她才放心得走出了房間。這個真的不能怪靜嘉疑神疑鬼,她是真的害怕,也是醫務工作者得一種本能反應。
鴿子湯燉好已經七點半了,梅寒的媽媽也沒有回來。靜嘉盛了半碗湯走進房間,她輕輕的把梅寒叫醒。梅寒慢慢坐起來,伸手接過碗,倔強的要自己喝。靜嘉坐在一旁看著他,原本想說點什麼,卻始終開不了口。
「其實醫生是怕我死在醫院,才勸我回來的」
原本黑暗的房間里已經安靜沒有生氣了,聽到梅寒得這句話,房間幽暗的燈光顯得更加得晦暗。梅寒眼神暗淡無光,失去了原有的神彩,眼眶裡的淚水一直在打轉,勺子里的湯一直放在他的唇邊沒有動,語氣是那樣的沒有生機。
「我是怕你們擔心,所以才沒有告訴你們,原本就沒有希望了,與其在那邊浪費錢,不如早點回來慢慢養」
靜嘉獃獃的看著他,努力的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任憑淚水往喉嚨里灌,即使內心再翻騰,也只能靜靜的聽著他的訴說。她接過梅寒手裡的碗,舀了半勺湯放再嘴邊吹了幾下,然後送到梅寒嘴邊,安慰道「別瞎想,我們回來慢慢養」
梅寒輕輕的把勺子里的湯吸進去,咽下去的時候淚水也跟著滑落了下來,他沒有用手擦乾,任憑淚水就這樣的流著,隨即也發出了抽泣聲。什麼男人的尊嚴,此刻在靜靜面前他毫無遮掩,他偽裝的太久了,只想好好的釋放一次,做一回他自己。靜嘉把碗放在床頭柜上,把紙巾遞到他手上,說不出任何一句話。此刻,整個房間里安靜的只能聽見梅寒的哭泣聲,他就像個孩子,放聲的,歇斯底里的哭著,靜嘉仍舊坐在那裡看著他,她的內心很平靜,她知道她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聽他訴說。許久,梅寒擦乾淚水,哽咽著說:
「其實我去北京的那天,病情就已經惡化了,可能是因為天氣太冷了,身體抵抗力太差了,所以到了那邊后,純粹說不出話來,只能給你發信息。檢查的那天早上,是護士推著我去做的所有項目,當天醫生就提示我說不用住院了,還是早點通知家屬準備好後事;所以我每天都很恐慌,我住的是六人一間的大病房,每天都會抬出去一兩個,我一個人躺在病床上的時候就想,如果我真的死在那裡了,我的遺體怎麼運回來······」
「別瞎說,你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
靜嘉打斷他的話。
「你既然能好好的回來,就證明那個醫生是胡說的,我們學醫的常說,很多絕症患者根本不是病死的,而是被自己嚇死的,所以,你一定要保持好的心態,不能胡思亂想」
梅寒扭頭看了靜嘉一眼,眼神獃滯的說「你說我是不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這輩子讓我英年早逝?記得剛診斷出我得了這個病的那天,我也差點走了,昏迷兩天,直到第三天清醒了,我才知道自己得了絕症。那天晚上我真的很想不通,半夜趁我媽他們睡著得時候我偷偷的溜出了醫院,獨自一個人跑到河邊想就這麼了結了自己,但想想我媽那麼大年紀了,不能讓她白髮人送黑髮人,現在的科學又那麼發達,肯定是有希望好轉的,所以又乖乖的回到了醫院,早知道來的這麼快,當初就應該跳了,免得我媽浪費那麼多錢給我治病」
「好死不如賴活著,只要你擺好心態,配合醫生好好的治療肯定會好起來的,那樣阿姨花再多的錢也都值了,你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的養病,堅強的活著,不能讓她失望」
說到這裡,靜嘉突想到了那個時候她還在跟梅寒耍小性子。因為一點小事情,靜嘉就莫名的和梅寒玩起了冷戰,這一鬧就是一個星期,這期間梅寒一直沒有聯繫她,她生氣的只能找到梅寒的店裡,對了,梅寒的店裡,難怪梅寒去北京那天在電梯口碰到的那個男的這麼眼熟,原來是在梅寒店裡看到過。是的,靜嘉那天去梅寒店裡找他,見到的就是這個男的,是他告訴靜嘉梅寒生病住院,他幫忙照看一下店子。想到這裡,靜嘉內疚萬分,梅寒那段時間在與病魔掙扎,差點想不開丟掉了自己的性命,而她卻還在為了兒女之情的小事和他打冷戰,真的是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有的時候,女人的小脾氣真的是自己無理取鬧出來的,還好梅寒那個時候沒有想不開,不然怎麼都不會原諒自己。
「你說,我是不是過不了正月十五」
梅寒用微弱的聲音自言自語著,眼神很彷徨,整個房間黑暗又安靜,靜得能聽見對方的心跳聲,靜嘉唯一能看清的就是梅寒那張絕望而無助的臉。他的臉又黃又消瘦,黯淡無光,在壁燈的映照下顴骨突的更高了,下巴瘦的更尖了,即使這樣,也還是看得出他整體五官的俊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