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人生若只如初見（四）
第五十六章.人生若只如初見（四）
一
第二天一大早，戚小雲便忘記了昨天的所有不快。
這就是戚小雲。
二
石宇烆似乎也忘記了他是為了戚小雲所說的幫一個「忙」來的。
他忘記了他已經是「愛情三十六計」的總經理。
三
只是大年初二，能幹什麼呢？
雲城不是京城。
京城的繁華世界里，尋常和過年或者沒有多大差別，雲城這樣的小縣城就不同。
四
只有一個中心公園，一個動物園。
購物廣場很多，東西卻很少。
除了大超市，一條街，一個中心地帶，幾乎沒有店鋪是還開著門的。
五
石宇烆暗暗苦笑。
戚小雲還是不知愁的年紀，除夕一夜的所有委屈和孤寂早已是飛上九霄的煙花，此時的她，那笑臉比煙花還絢麗，那熱情比爆竹還要火熱。
六
帶著石宇烆從東街走到西街，從南城逛到北城，看到石宇烆耷拉的肩膀，戚小雲更是說不出的得意，輕輕拍著石宇烆的微微彎著的後背，笑著道：「老人家，該鍛煉鍛煉了！」
看到她那洋洋得意的樣子，石宇烆氣不打一處來，鼻孔里就像爆竹引線冒著濃煙，眼珠一轉，他朝戚小雲撲去，道：「我走不動了，你背我！」
戚小雲嚇得撒腿就跑，奔出兩步回頭瞪著石宇烆，氣呼呼地道：「你......你再無聊，我不跟你逛了！」
石宇烆兩手扶額，仰著頭卻是問蒼天無語，他道：「蒼天啊，還有天理嗎，是我想要受這活罪嗎？」
七
戚小雲一愣，吐了吐舌頭，卻不想承認事實，下巴一揚道：「我是為了誰，還不是盡地主之誼！」又瞪著石宇烆道：「不知好歹，不想逛就回去躺著，睡不死你！」
石宇烆多久沒走這麼遠的路了！
男生逛街從來就是看心情，有戚小雲陪著，起初自然是好很多，可是眼睛里幾乎看不到一絲生氣，誰受得了。
八
石宇烆也乾脆，道：「好吧，咱們回去吧！」
戚小雲歪著頭，看著石宇烆，半天才道：「你說真的？」
石宇烆苦著臉道：「可不是，你看我像裝的嗎？」石宇烆還沒那麼虛弱，雖然近來缺乏鍛煉，可是正當壯年，這點路還不算什麼。主要是在醫院躺了那麼久，身子早已習慣那軟綿綿的病床了。
戚小雲也想到了這點，看著石宇烆頭上豆大的汗珠，忽然有些不好意思，道：「對哦，你現在可是病人！」
石宇烆誇張地捂著胸口，道：「謝天謝地，大小姐你終於能夠明白我的苦衷了！」
九
戚小雲可不吃他這一套，她道：「切，誰還沒住過醫院一樣，我怎麼就不像你這麼虛！」石宇烆板著臉，一本正經地對戚小雲道：「小姑娘，我告訴你，千萬不能跟男人提『虛』字，否則別人隨時跟你翻臉！」
戚小雲笑彎了腰，兩步湊過來，用手指戳了戳石宇烆的臉道：「你臉皮那麼厚，翻得起來嗎？」石宇烆一口氣差點沒衝出喉嚨，白眼都翻了一半。
十
是可忍孰不可忍！
石宇烆一把朝戚小雲抓去。
戚小雲卻早有防備，身子一扭已經大步逃開。轉身笑呵呵地對著石宇烆道：「我說嘛，硬得跟鋼板一樣......」
石宇烆也豁出去，獰笑著道：「我別的地方更硬，你要不要試試......」
戚小雲臉刷的紅了，小嘴一撅，扭頭就走，道：「死性不改，不理你了！」
十一
石宇烆微微有些後悔，幾步跟上，肩膀挨著戚小雲的肩膀就這麼默默地走著。
十二
或者是「良心發現」，戚小雲忽然道：「要不咱們買些東西就回吧！」石宇烆心中大樂，臉上也笑著大叫道：「好啊，好啊！」
戚小雲瞪了他一眼，道：「好什麼好，回去了就要自己做，你行嗎？」
石宇烆有鄭重地道：「小姐，千萬不要問一個男人『行不行』的問題......」戚小雲捂著耳朵大步走開，生怕石宇烆又胡說八道。
十三
看得出戚小雲對第一次自己動手過年心中充滿了期待和熱情。
菜足足塞了一購物車。
石宇烆無奈地舉起一包餃子面，道：「小姐，你會和面嗎，知道這些面能和多少嗎？」戚小雲強辯道：「可是餃子皮都賣完了呀！」
石宇烆道還沒開口，戚小雲搶著道：「我也不吃速凍的......」石宇烆還能說什麼！
又提起一袋魚，道：「你會弄嗎？」
沒想到戚小雲反而問他道：「你也不會嗎？」那語氣儘是挑釁之意，石宇烆又能說什麼？
提起一包不知什麼本地菜，道：「這什麼，你會做？」
戚小雲這回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看他們都在搶，就......」居然還好意思問石宇烆道：「你也不會？」
十四
於是兩個人又推著購物車往回走，走一段放一樣回去。
最後一看，石宇烆無語，購物車似乎還更豐盛了，這一回是多了很多零食。
石宇烆很累，他只想儘快離開。
十五
一趟三個多小時的行程下來，石宇烆的身子幾乎就像肉鋪的排骨，------都是散的。到頭就睡，任是戚小雲又抓又撓又踢，石宇烆乾脆就給他一個死豬不怕開水燙。
聽著戚小雲氣呼呼地離開，石宇烆心中還是有些不忍，可是他的肢體幾乎不想配合他的深情。躺在床上，石宇烆感覺渾身都是熱烘烘的，久久難以入眠，翻來覆去倒開始懷疑自己對戚小雲是否真那麼迷戀了。
十六
一覺醒來，精神奕奕。
才走到廚房，差點笑噴出來。
十七
也不出聲氣，石宇烆躡手躡腳地走到戚小雲身邊，道：「小姐，粉底不是這麼打的，來，我來幫你！」
說著便抓一把白面朝戚小雲臉上抹去。
戚小雲被他的出現嚇了一跳，又被他的話迷惑，直到看到石宇烆把餃子面抹向她的臉才知石宇烆是作弄她。
只是要逃已經不及，臉上結結實實被抹了一大把。
十八
戚小雲狠狠地吐出一口白面，惡狠狠朝石宇烆望去，就見他得意地大笑道：「這才是戚小雲啊，白白嫩嫩的，多好！」
說著還一本正經地道：「還不謝謝我這回春妙手，哈哈！」
戚小雲氣得哇哇亂叫，一手一把，追著石宇烆跑。屋子不大，沒幾個閃躲，石宇烆還是被戚小雲堵住，劈頭蓋臉就是一通亂抹。
石宇烆也不客氣，抓了兩把倒追著戚小雲跑。
十九
鬧了半天，再一手抓起，戚小雲忽然大叫道：「看你，還吃什麼！」
石宇烆意猶未盡，看著只剩下一把多一些的白面，笑道：「你忙活半天還沒做好？」戚小雲臉上看不出神色，卻開始扭捏地道：「我......我不太會！」
石宇烆剛想取笑她，卻見她頭一揚，眼一瞪，道：「和面是力氣活，是你們男生的事。」說著手一甩，道：「快弄！」
邁出兩步，看著沙發上，地板上，牆上都是白乎乎一團一團的，戚小雲幾乎哭出來，道：「你看，都怪你......」
石宇烆不敢多狡辯，趕緊安慰她道：「沒事，吸塵器一吸......」
戚小雲眼睛瞪得老大，道：「哪來的吸塵器！」
------對啊，哪來的吸塵器。
石宇烆也傻了！
二十
石宇烆有些後悔那麼早醒來。
戚小雲惱也只是一時。轉個身就進了浴室，石宇烆急衝過去，道：「小姐，你不先收拾收拾？」戚小雲兩眼警惕地瞪著他道：「你幹什麼，想偷窺嗎？」
石宇烆苦笑道：「你至少收拾一下，再說，待會還要燒菜做飯，油膩膩的，不得再洗一回！」戚小雲眉毛一挑，道：「不是有你嗎？」
石宇烆實在後悔多此一問。
戚小雲猶自不放心，道：「不是想偷窺吧，幹活去！」
二十一
一洗就是半個多小時。
不過效果不錯，那肌膚嫩得幾乎出水，那芬芳讓石宇烆口水直咽。
戚小雲覺察到了石宇烆火辣辣的目光，作勢要打，道：「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啊！」石宇烆實話實說，道：「沒見過這麼漂亮的！」
戚小雲臉上微微一紅，好像那嬌艷欲滴的草莓，直讓石宇烆想咬一口。戚小雲輕輕一哼，隨即驚道：「你一個也沒做啊？」
石宇烆苦著臉道：「一來，我也不會做；二來你不看我盡顧著打掃戰場了嗎？」
戚小雲氣道：「你真笨，你不會等忙完了再收拾嗎？」
二十二
石宇烆恨得牙痒痒，不過立馬釋然。-----這個小雲啊，嘴上氣呼呼的，手上卻又開始忙活起來。
石宇烆搖著頭，開始和面。
二十三
石宇烆最喜歡戚小雲那樂天的性情。
石宇烆為面怎麼和，餃子皮怎麼做，餃子怎麼包苦惱不已，還特意網上搜索了視頻認真看了一遍，戚小雲卻滿不在乎，道：「就是咱們自己吃，怕什麼！」
話是這麼說，可是到看著一盤子不像包子又不像餃子的麵糰，兩個人還是臉上發燒不已。讓戚小雲尤其不好意思的是，她口口聲聲說要按著自己的創意包，包的時候蠻像回事，一過滾水，則小狗不像小狗，小兔不是小兔，都皮開肉綻的......
二十四
無論如何，一頓晚餐還是十分豐盛。
戚小雲唯一動手的三個菜回鍋肉，酸辣土豆絲和新學的螞蟻上樹，除了鹹淡拿捏不到位倒還能入口。
戚小雲更是發揮了最近工作的出色技巧，給石宇烆隆重推薦了這三個菜，石宇烆能說什麼，結果就是這三個菜是所有菜式里唯一見盤底的。
戚小雲得意地道：「看看，還是我做的好吃吧！」
石宇烆連連點頭，道：「是啊，我看你都可以開飯館了！」
戚小雲不理他的玩笑，道：「比你的好吃就成！」
二十五
石宇烆忽道：「欸，小雲，我看你變化挺大呀！」
戚小雲笑道：「是嗎，我怎麼不覺得。」
石宇烆盯著她道：「你好像變得......變得野蠻了......」被戚小雲一瞪，趕緊笑著改口，道：「不，應該是霸氣，對，霸氣得很吶！」
戚小雲一笑，欣然接受這評價，她笑道：「這是你不明白這超市推銷和咱們在辦公室等單子的不同......」
石宇烆心裡好笑，嘴上卻道：「哦，說說你的高見。」
戚小雲樂呵呵地道：「你不知道這普通的顧客他們是多麼地挑，看完價格看日期，看完日期看品牌......」說著好像頭也大了幾分，又道：「所以，我們一個老業務教我的，對這樣的顧客就要強勢一些，他們一看你這麼『自信』......」
石宇烆噗嗤一聲，趕緊轉頭，生怕噴到桌子上。
戚小雲氣道：「有什麼好笑！」石宇烆笑道：「你那是自信嗎，你那是......嘿嘿......」戚小雲也不客氣，抬手就打！
二十六
無論如何，這晚餐還是無比溫馨，幾乎是石宇烆吃過最開心的，為什麼心裡也不大清楚，或者是汗水的味道吧，------有石宇烆的，有戚小雲的。
就像那一盤快見底的石宇烆做的西紅柿炒蛋，如蛋黃一樣金燦燦的，是兩個人的汗水；如西紅柿一樣紅艷艷的，是兩個人的臉孔；如汁液一樣濃釅釅的，是屋子裡的空氣；如味道一樣酸酸的，甜甜的，是兩個人的心情。
二十七
到了傍晚，兩個人都變成了大孩子。
戚小雲非要自己點爆竹，被石宇烆輕輕吼一聲，便像摸到毒蛇一樣跳開，三次五次試探，把石宇烆的手拍腫了，戚小雲才成功點燃引線。
而此時的她，早已捂緊耳朵，情不自禁地鑽進了石宇烆的懷抱。
石宇烆真想那一刻就是永遠。
二十九
跟房東打了個招呼，兩人弄了一個燒烤攤，坐到了屋頂。吃著燒烤，放著煙花，說著笑話，時光起輕柔柔地流過。
三十
人啊，有時候何嘗不像是那爆竹呢，外表看起來很平凡，其實內心是多麼地熱烈。人啊，有時候何嘗不像是那煙花呢，外表單調而乏味，其實內心是多麼地豐富多彩。
可是啊，生活終究是生活。
哪怕你真是爆竹，心裡藏著激烈的火，卻總披著一身不那麼堅強的外衣。
哪怕你真是煙花，心裡藏著五顏六色，卻總還要躺在或方的，或圓的薄薄的容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