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攤牌

用船上配備的兩艘救生船送那幾個土著回去后，洛藍只給他們留了那一網兜的魚和那張網。

然後就什麼也沒說的走了。

回到大船上，她才對關默提道：「以後，你每半年派人來一次。除了送些是那島上沒有的食物，再特地帶個大夫去。以防萬一。」

關默一下就明白了洛藍的意思：若遇到還能治但並非是這些土著自己能治的病症，那便是他們拉近與當地土著的關係的關鍵機會！

「好！」他了悟地朝洛藍點了點頭。

其中的默契，也只有他倆懂。

洛藍滿意地點了點頭，「你懂就好。其他的，還是你比我更擅長怎麼交代他們。我不管了。」

「放心吧。有我呢！」說著，關默便很自然地抬手搭上了洛藍的肩膀，讓她寬心。

只不過，洛藍明顯對關默這樣的「安慰」不太買賬。

在她看來，這事能不能處理好，也不關她事，都是關默和他同類間的事。

不過關默可不這麼想。

剛才那一瞬，他甚至覺得是洛藍在依賴他，而非他的錯覺。

直到洛藍因他搭上她肩的那手而明顯笑得僵硬時，關默才乖乖地把手收了回來。

雖然他很想自我寬慰說——是洛藍姑娘家害臊了，但他知道，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

結果，原本還一廂情願地暖溢起來的心，又一次地頃刻間就降到了冰點。

他知道自己很想有意地給自己找來各種的跡象，以向自己證明，洛藍她，是在意他的。——可事實卻並非如此。

每次都是這樣：先是他自己一廂情願地「甜」到極點，然後又被現實給迅速拉至冰點。

洛藍不用刻意說什麼，她只要始終都是這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就已足夠把關默他一次次地拉回現實了！

這次，都已不知是第幾次了。

可誰想，就像塊萬年不化的冰的洛藍，這次卻好像開了點兒竅。她竟自出海后，頭一回地主動來找關默，要求單獨聊聊。

「你想說什麼？」

儘管關默此時的心情並不適合聊什麼緊要的正事，但他還是耐著性子地打算聽聽洛藍還能有什麼正事需要這麼抓緊著交代，真是半點都不給他療傷的時間哪？！

「關默，你是不是喜歡我？」洛藍直截了當地問道。

關默先是嚇了一跳。一瞬間，還真差點以為洛藍是終於開竅了！

可當他看到她那雙靜如深潭的雙眼，他便清楚了：開竅是不可能了。卻反而可能是相反的。她，可能是要拒絕他。

關默深吸了口氣，做好了能接受洛藍明確拒絕的準備后，才開口回道：「是，我是喜歡你。」

洛藍果然如他所料地蹙起眉頭。只聽她說道：「你該知道我的來歷，我並非你們這兒的人。我不僅不是『蘇影』，我連你的同類都算不上！你喜歡我？！」

「不是同類就不能喜歡嗎？」關默明顯的不服氣：

「你就算沒有完整的形體，但你終究也還是和我們一樣的人，而不是其他的什麼動物吧？

「還有，你給我講述的那麼多你們那邊的歷史文明，和我們很像啊！據你所說，你的那些祖先們的長相甚至都跟我們是一模一樣。那，你和我哪裡就不一樣啦？！」

「我不是這個意思。如果你非要這樣分類，那我和你在本質上都是『原子』組成，沒什麼本質的差別。

「不止是和你，我和這世間萬物就都沒有差別了。不僅如此，我還能跟你說個更加顛覆你能想象到的：

「因為『原子』始終都在不停做著無規則運動，組成現在的『你』的這批『原子』，其實並不是組成上一秒的『你』的那批『原子』；

「也就是說，你認為的『活著』，其實只不過是一群『原子』的聚融狀態。對你而言，或者也可以說是對我們所有人而言，『活著』是非常態，『死亡』才是常態。

「這樣的真相，你能接受嗎？」

關默在船上被洛藍「熏陶」了快四個月了，她說的這些，只要不帶入複雜的計算公式什麼的，只要洛藍只是用他能聽懂的語言抽象地概括出主要意思，他基本都能理解。

但關默的反應卻和洛藍預想的不同。

他聽后，不僅沒有大受打擊，反而在理解了洛藍的意思后，一下精神大振起來。

「哈哈哈……我原本還有些顧忌你我並非同一世界之人，如今被你這麼一說，我倒是一下就全無負擔了！

「你的意思不就是說，我們這命，不是真的，只是我們自己覺得它是真的；而且，還是有今生沒來世的。

「就算來世原本是我身上的部分『原子』之後又去了別人的身上，那也不是我了，而是別人的一部分。——是這樣吧？」

洛藍知道，關默可能理解的角度和她想表達的根本就不同，但她又沒法否認他的理解……也沒錯。

只好毫無底氣、還有些不太情願地點了點頭。

「哪，這是你都承認了的！既然你都承認了，那不管你是從哪兒來的，你在根本上和我沒有差別。而且，我們的緣分——作為你是你、我是我——的這樣的緣分，就是有今生沒來世的！那我還豈有錯過之理？！」

洛藍一聽，立刻後退兩步，警惕地質問道：「你想幹什麼？」

「我不想幹什麼。我只是剛下了決心：只要你還待在這具身體里，你這輩子，就是我的！」

洛藍聽言，一瞬間就迅速計算了關默這一意願的可行性。竟發現，於他，還真有不小的可行性。他不會虧。是她虧！

「不行！」洛藍立刻就拒絕道。

她心裡知道，在完成任務之前，她是決計不能隨便讓自己得以回去自己世界的。否則，一旦「系統」查閱了數據，就會知道她究竟是如何回來的，那她到時的下場，可會比被迫在這裡和關默發展一段關係要痛苦得多。

儘管心裡已經有數，於她，即便情況最壞時，洛藍選擇關默，也比她自己主動提前回去，後果要好。

但還沒到那萬不得已之時呢！而且，最有利於自己的條件，她都還沒跟關默好好談過呢！

若這麼快就讓他得逞了，這在洛藍看來，可不僅是關默佔了個大便宜，還是洛藍她自己吃了大虧了！

那怎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