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重新認識

在得到關默的親口承認后，洛藍迅速計較了下：

首先，不管她是否明確表態，她都阻止不了關默的一廂情願。但若是她真的放任不管了，那形勢只會變得對她自己更加不利。

其次，就算她是真需要引入合適的競爭者，以降低關默這一變數所可能會對她此次的到訪目的造成的總體影響。但合適的人選，卻又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在還沒遇到之前，若她把自己這方面的意向表現得過於明顯，那隻會提醒到關默主動在這方面多有留意，——對她，反倒是更加不利。

意識到自己不僅是身陷進退不由己的處境，連想要改變了自己在這局中註定會與關默越捆越緊的關聯配比，都很困難。

也就是說，如果說洛藍與關默如今這樣的互相需要，是會隨著合作次數的增多而被強化的話，那麼，要想減弱了這樣的強化，要麼就是完全改變他倆所處的關係網的聯結方式，進而改變他倆整體上的關係走向；要麼就是悄然改變他倆相處的方式，減少相處過程中能被無時無刻強化的相關因素（譬如眼神交流、單獨相處時間、隨時積極配合對方的默契等等）的出現程度或頻次在兩人接觸中會佔到的比例，進而弱化這樣的默契。

可偏偏，一旦轉換了視角，將過去從不需要考慮的問題納入必須顧慮的範圍，洛藍就不難發現：

本以為的該是互不妨礙、甚至是她在利用這星球上的所有能用之人來完成她自己的任務的，在她看來應該是各取所需、各得所求的一場自願交易才對……如今，卻因她沒有過多考慮過的「人心難測」這一變數，而使得她在這場交易中的處境突然一下就變得有些複雜了……

她很清楚，事實是：關默他們並不急於非要用自己的一輩子就追趕著洛藍她那邊的世界的「人類」歷史中摸索著前進的那兩百多年才基本完成的工業革命；但那樣的工業革命的諸多產物，卻又是洛藍為完成自己的到訪任務而需要盡量多地借用的資源。

當然，如果能有比那些工業革命初期就能大批量製造出來的資源要更加先進、好用的技術資源存在的話，洛藍也是很樂意能直接揀著哪個好用就用哪個的。

可是沒有啊。洛藍也不可能無中生有的僅僅因為自己腦里存著的自己世界的類似歷史的經驗，就讓關默這邊的世界突然就冒出那一類的技術來。

需要等的，還是要等。

也正因如此，若眼下洛藍正身處其中的這群人里，真有誰會更需要那些技術儘早成熟、儘早普及了——以期能最終惠及自身的話，那也只會是洛藍自己，而非關默他們。

這樣不一致的初衷，便使得洛藍在與關默這之後的相處一下就變了許多——是她更需要他，需要他加快鋪就商貿網的進度。而非是他有多著急這次遠洋探險的進度。

即便直接挑明了，這樣的需要也會迫使洛藍不能現下就與關默直接了斷。

這點，洛藍知道。她的故意挑明，並非是為了了斷，而是為了試探關默對她的私念的執著程度，以估計他可能會為了這一私念而不惜動用的勢力的程度。

只有對此基本有數，洛藍才能清楚，萬一要做最壞打算時，她得能對抗了多大的勢力，才能擺脫得了關默？還得能確保，繼他之後不會又招惹來其他同等程度的麻煩。

隨著洛藍的漸近成年，有些很俗氣的問題，她也不得不考慮一二了。

「系統」讓她借用的身體能繼續正常發育生長，眼看著這一年年地過去，她來到這邊的世界一眨眼的也快三年過去了。這樣的眨眼即過的錯覺，讓洛藍更覺著離她這身體的成年，是越來越快了。

一旦成年，她要面對的問題可不僅只是容貌大變這麼簡單。

首先，洛藍到時必須依附於某一足夠強大的勢力，才能確保自己的血不會被過多人覬覦，更不會輕易淪為任人隨抽隨用的活血庫；

其次，也是最麻煩的。就算她再怎麼對百姓隱瞞自己的出身，但她這一世是不可能能改變得了蘇國百姓們對「初血」的那份信仰的。這便使得，只要她回到蘇國所在的那塊大陸，那無論她依附於哪一勢力，都難得安寧。

各勢力始終會因為她的政治價值而必然會在「必須佔有她」和「不能佔有就誰也別想擁有」這兩個極端之間搖擺，她隨時都可能會有性命之憂。信誰都是冒險。

洛藍她能選的最好選擇，就是識趣的出來了就不再回去。這輩子都不再踏上蘇國所在的那塊大陸。

好在這點倒不影響洛藍自己的到訪任務。但卻未必能得關默的同意。

而關默若不同意，那洛藍除非足夠幸運的能在她成年之前就在其他大陸上遇到了合適的有望能作關默對手的勢力，讓她得以及時的轉投他勢，否則，怕就難逃一劫了。

洛藍可不指望能說服關默留她在外、他自己回去。

以她對關默的了解，他一定會自欺地想著自己一定能保護好她。他會寧願帶她回去經受各種暗殺的風險，也不會同意留她在外。——主要是因為，能夠長時間留在外邊不回的是洛藍，但關默卻不行。

洛藍知道，若換作她是關默，就因為她終要回去，且回去後會長時間的不再出海，今後對確定航道的維護、經營、壟斷，都不必再自己親力親為，如此，自然不能放她在外邊，否則就將是長年甚至是一世的分隔了。

所以洛藍斷定：一旦關默完成了此次確認航道、拓展市場、與新大陸的可能文明建立邦交等出海任務后，他一旦回去，就多半會是要去重新奪回他在關家的權力、地位，並多半會為此與小竹耗上他的後半輩子。

那麼，若關默真的要返航時，又豈會輕易留她在外？——除非他願意此生自此與她永別，再不相見。

一路延想到這，洛藍不免感慨：這人的理想熱情，利用得好，就能是十分省心的助力。只是，若他活得過「長」了，還有大把的時間去考慮熱情之後的事的話，又反而會變成她最難擺平的麻煩。

只是，即便連最壞的可能都想了，洛藍她眼下能做的，也還是只有——等。

雖然到時會出現的「對手」具體是誰，洛藍暫還毫無頭緒，但她知道，遲早會出現那麼一個人或一方勢力，是能足夠強大到能與關默的勢力分庭抗禮。

而只要這樣的勢力出現了，那她要脫離關默的掌控就有望了！

而為了不致真得因不能輕易舍了這具肉身而被迫被關默束縛在身邊一輩子的，洛藍最明智的做法，不僅是要等，還得在等的時間裡，積極協助關默壯大他的勢力，加快搭建起他們關家的商貿網。

只要他的勢力足夠大，影響足夠大，遲早會遇到另一方有望與之相抗衡的勢力的。而那樣的勢力，才會是洛藍擺脫關默的希望。

她可不想把希望頻繁地寄託於哪怕個人實力不遜於關默、卻未必能有關默那樣的運氣、家勢的人身上，——還不如徹底地從一開始就賭把大的！

洛藍決定，她要賭自己借用的這具肉身的這一世的運氣。看看，究竟是她能儘快遇到合適的「競爭者」的主動現身呢，還是關默真能有那麼好運，能在他的有生之年竟難逢敵手，致使她最終只能乖乖地待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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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關默攤牌后，洛藍一連幾天地故意不睬他。但也識趣地知道：不搭理是一回事；不能故意從他視野消失、令他覓尋不著的，又是另一回事。

洛藍知道，那是關默的底線，她若還想藉由他來完成她自己的到訪任務，就不能輕易觸碰了他的底線，把兩人的關係弄得過僵。

她知道，從他倆徹底攤牌后，他倆的關係就已經徹底的不平等了。

過去還因為利益上的互有需要而還能勉強維持著洛藍需要的「平等」；但現在，關默不僅是對她有了私心，他還願意為了自己的這點私心而放慢「計劃」的進展速度，——便不怕她可能的故意不合作。

更何況，關默心裡也很清楚，只要他不逼得太緊，洛藍是不會輕易放棄利用他來達到她自己的探訪目的的。

那就更無須擔心洛藍會輕易觸碰她自己的這條底線。

兩人都知道對方的底線，也知道對方輕易不會越界，那對於兩人都需要重新適應——尤其是洛藍更加需要時間去適應的——新關係，不管他們各自抱持的是怎樣的心態、算計，兩人都需要給對方點時間，不能再逼。

「我就不信你能走運一輩子！」

弔詭的是，洛藍思來想去，最終確定勝算最大的對策，就只有跟關默賭運氣。

如此，才能既不耽誤了她自己的到訪正事，也能用最小的代價借勢擺脫了關默的勢力網對她的束縛——只要讓她遇到一次她需要的能結識無論勢力、野心、見識均能不輸關默的這樣的勢力的運氣就好。

她就不信，就算這樣的運氣再難遇到，也不可能真一輩子都碰不著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