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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訓過後,我跟楊瑾言又回到了從前的樣子。可總有些改變,在我們之間悄悄的蔓延。我還沒有準備好面對一個這樣的楊瑾言,可是對於他展現在我面前不一樣的面貌時,我又很開心。想到這兒,我覺得自己特別的傻,傻透了。
開學典禮后,我跟淼淼他們快速的熟悉起來。
「走,芳草,下去吃飯去,餓死我了。」淼淼將書本扔回說著,眨巴著大眼睛說著。
我伸伸懶腰,說道,「走,我也餓了,吃啥?」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哎喲,韓旭,你快點行不!不然一會兒食堂沒位置了。」
「知道知道,走,胖澤,哥哥帶你去吃飯。」
「你才胖,你全家都胖。」
「我全家都不胖,不好意思呢...」
我笑著和淼淼他們一起去吃飯。來到食堂,果不其然舉目望去,已經沒有多少位置了。頂不住淼淼似刀劍的眼神,韓旭拉著何澤就跑向打飯窗口。「淼淼啊,我幫你買,你們先去沾位置啊。」
淼淼沒好氣的拉著我去四處轉轉。
嘿,運氣好,這剛好有四個位置。正坐下往右一看,這不是姍姍嗎?
我驚喜的對著姍姍,「好久沒見了,姍姍。」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姍姍表情有點複雜,有喜悅,有不知所措,還有隱隱的厭惡。
驚訝我從她的臉上讀出這麼多的情緒,我呆愣住。
「好久不見了,芳草。」
「姍姍,這是誰啊?」坐在姍姍對面的一個扎著馬尾的漂亮女生說道。
姍姍趕緊扭過頭,對著那人說,「哦,這是我以前的一個同學。」
我莫名的看著姍姍,什麼時候我變成以前的一個同學了,這麼說來也不錯,是同學,可是我們更應該是要好的朋友啊,是我我認證過的青梅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疑惑的眼神太過露骨,姍姍沒有再看我一眼。只對對面的女生說道,「梁鑫,你吃飽了沒有?」
那人似乎也沒有反應過來,愣愣的看著我和姍姍,「啊,哦,我吃飽了!」
「那我們走吧。」說完,一直低著頭的姍姍就拉著那女生走了。
我看著姍姍,突然喊了句,「姍姍,你在哪個班?」
姍姍一下子頓住。可是卻沒有立馬說話,我的心漸漸沉下去了。
正當我以為她不會回答時,她輕輕的說了句,「三班」就走了。
姍姍走後,淼淼的看著我,「芳草,你沒事兒吧。」
我搖搖頭,想開口說話,可張開口,又不知道說什麼。只能僵硬的笑笑。
淼淼糾結的問道,「芳草,那人是你朋友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一直把姍姍當著朋友,那姍姍呢。我現在才發現,我自詡很了解的夥伴,其實根本就不了解。
「你們坐這兒啊,我找了好久。怎麼回事?芳草你又不舒服了,不會要倒了吧。」韓旭端著飯回來,看著我說道。
自從軍訓我暈倒過一次后,就給班上的同學們留下了一個我非常不喜歡的印象,那就是我的身體很差。不夠被韓旭這麼插科打諢的一說,我心情沒有那麼鬱悶了,還沒待我回答,淼淼倒是跟韓旭懟起來了。
「吃你的飯去,誰叫你不早一點下來,不然沒位置了我們能找這麼遠嗎。」
姍姍的事情我錯誤的預估了對我的影響。我以為時間過去,我與姍姍之間的問題就會淡淡的消失,可是時間不會是治癒一切的良藥,有時候,是加重誤解和矛盾的添加劑。至少我今天遇見的姍姍,我就感覺到非常的不對勁。可到底是哪裡不對,我又說不上來,想不明白。
放學后,準備騎上自行車回家。
在車棚遇見了楊瑾言,自己也沒有多餘的力氣死乞白賴的對著他打招呼了。可能是因為我不要臉的次數太多,偶爾的一次要臉竟然讓楊瑾言奇怪的望了望我。
蒼天啊大地啊,早知道偶爾一次不跟他打招呼能換來目標明確的注視,我早就不主動打招呼了。可惜我現在沒有心情去猜想他行為變化的原因。儘管以前我總是喜歡盯著他,細細觀察他的一舉一動。我知道這樣有時候有點變態,好在沒有人發現。我心安理得這樣想著。
解開自行車鎖,將我的粉紅自行車推出來。咦?手感不對!我低頭一看,天殺的,是把我輪胎氣給放了。轉而一想,萬一是自己路上不小心扎破的呢?更不對了,要是在路上,我騎著車早就感受到了好吧。我把腳剎放下來,跑去看看周圍一排的自行車,好傢夥,都給放氣了,這得多無聊的人啊。
看著已經不能騎的自行車,我欲哭無淚。蹲在地上裝會兒蘑菇。
直到楊瑾言推自行車出來時,我還蹲在原地。
「你怎麼了?」低沉清透的聲音傳來。
我猛的抬頭,看著那逆光站著的人。他人很高,影子完全把我覆蓋住了,我看不清他的面目,五官隱隱綽綽,雖然看著模糊不清,但我知道,他很好看。有著俊朗的外表,冷冽的氣質。還有我可望不可即的如大山般的姿態。
過了幾秒,我唰的站起。天地一下調轉位置,窗帘猛然被人拉下,天黑了。蹲太久,低血糖犯了直接脫力的向一邊倒去。
嘭的一聲,手臂一痛,我睜開眼。是他用手撐住了我。我恍惚的看著倒在地上的自行車,黑色的,跟他很配的那輛自行車。
「你沒事兒吧!」低沉的聲音再一次傳來,帶著點兒急切的意味。
沒幾秒我完全清醒,后便像一隻耗子一樣,掙脫他那乾燥微涼的手掌。「沒事兒,嘿嘿,蹲太久,低血糖犯了。」我尷尬的看著他,傻不拉唧的笑著。我知道我現在的樣子肯定很傻,每次不想在他面前出醜,可結果總是不盡如人意。
「你身體太差了!」他皺著好看的眉頭說著。
我打著哈哈,「沒有身體差,只是起太猛,沒事兒。嘿嘿~」
楊瑾言看我能站穩后,便轉身扶起自己的自行車了。
向前推了幾步,側首對著我說道,「走吧!」
霓虹在他的側臉上鍍了一層好看的輪廓,眸子像是有一汪潭清水在裡面,正在陽光下波光粼粼的閃爍著。
我獃獃的看著他,「嗯?」
我發誓,我真的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鄙夷的意思。他略微嘆了一口氣,「走吧,我帶你去打氣。」
「打什麼氣,比賽嗎?我們現在要去看嗎?」我伸出食指對著自己說道。
我再一次發誓,楊瑾言笑了,真的笑了,不是那種只有一厘米的嘴角抽動,那是真真正正的咧開嘴露出大白牙的笑容。可能是聽到我的話真的很開心,笑聲從單薄的胸腔中發出,帶動肩膀抖動起來,身子微微向下彎。
「你的自行車輪胎需要打氣。」他略停了停看著我繼續說到。
我沒有再管什麼丟臉,什麼自行車,我滿腦子都是他的笑。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笑容,像是晨曦透過雲層映在冰河上,底下的魚兒開始遊動起來。遠處的風出來,呲啦一聲,冰塊碎裂開來。
「好啊!」我笑著回到道。
那一刻,十幾年的隔閡都沒有,我們之家一切的一切都在自然而然的發生,並向前走著。
當我坐在修車鋪旁邊的座椅上,看著他在給輪胎打氣時,我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能傻傻的跟著他走呢。美色誤人啊,你都忘了他的真面目了嗎,夏芳草,你能不能長點腦子啊。
「好了!」楊瑾言的聲音傳來,我站起身來,用力的捏了捏輪胎。
對著一邊和藹的修理鋪老闆說道,「嗯,氣足了,謝謝老闆!」
那老闆呵呵的笑,「不謝不謝,謝你旁邊的那個帥哥,是他幫你打氣的,我就借一氣槍,不礙事。」
我彆扭的看著楊瑾言,緩緩的說道,「謝謝你啊。楊瑾言!」是該好好謝謝他,沒有他,我今晚就要推著這個自行車回家了。
楊瑾言淡淡的說了一句,「沒事!」
我對著老闆再一次道謝,「謝謝啊,老闆,那我們走了!」
「哎哎,走吧,你們是滄中的學生吧。以後自行車沒氣了儘管過來這裡,不收你們錢。」老闆很熱心,我再次回了一個大大的微笑。
我對著楊瑾言說道,「咱們走吧!」話一出口我就有點底氣不足了,誰給我的勇氣讓我以為楊瑾言會跟我一起回去啊。上次是我不小心暈倒我媽拜託他送我回家的。後來雖在一班,可還是各走各的。
我焦急的等著他對這個問題的回答,腦袋裡一直在想,要是他拒絕了我要怎麼說才不至於丟臉。
「等等。」他簡短的回了兩字,我看著他在自己的衣服口袋裡摸索著什麼。
「給你!」我看見他伸過來的手上躺著兩個小小的巧克力。
我接過來,手指不小心劃過他的掌心,不知道是自己顫抖了一下還是他,我像是被觸電一般,快速收回手。說道,「給我吃啊!」
他收回手點點頭,「你有點低血糖,吃點這個比較好。」
原來他剛剛在學校門口停頓了一會兒,是去買巧克力了。說不上來的感覺,讓我有點喜悅的拆開巧克力包裝袋,就像是拆來過年的紅包一樣。
打開后,看見裡面的巧克力已經有點融化了。我把嘴對到糖紙上,用牙齒整塊的颳了下來。抬起頭對著他說道,「謝謝啊!」
他側過頭微微笑起來。
楊瑾言這段時間怎麼這麼容易微笑了,不會是因為跟我在一起吧。這樣想著,我也嘿嘿的笑起來。
他看我,手指點點自己的嘴角。
我疑惑,「怎麼?」
「你的牙齒上全是棕色的巧克力!」
他話一落,我嘴巴立馬就閉上了。我轉身,掏出書包一側的小鏡子,對著自己的那一口好牙看起來。好牙還是好牙,只是牙縫裡塞滿了巧克力,整張嘴難看死了。
我趕緊閉上嘴抿抿自己的牙齒。蒼天啊,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不一會兒,我就高冷的轉過身,對著他說道,「好了,走吧!」
說完就跨上了自行車,哼哧哼哧的往家駛去。
不遠的後方傳來一樣騎自行車的聲音,已經黑下去的夜晚,沒有讓人覺得有一絲荒涼。
街邊的路燈從旁邊不斷的後退,影子落在乾淨的道路上,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從滄中回家的路上,其實很漂亮。
回到家,看到自家爸媽悠閑的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
我撇撇嘴,有時候都懷疑是不是我是不是他們的親女兒了。這麼晚回來都不問我幾句。
我打開冰箱門,找著可以吃的東西。
「幹什麼呢?芳草。」
還是咱爸好哦,還知道問我一兩聲。
「我找吃的啊,下了晚自習回來好餓哦。」我苦兮兮的看著空空如也的冰箱門。
「別找了,你媽給你留在鍋里的,自己去廚房熱熱就能吃了。」
我關掉冰箱門,來到廚房。哎呀,我媽還是不錯的,至少給我留了菜的。
我端起碗來到沙發上,邊吃邊看電視。
突然,我想起來,楊瑾言他爸是工廠車間主任,有時候要值班守夜。我問道,「爸,楊伯伯是不是要上夜班啊?」
我爸雖然疑惑我為什麼這樣問道,還是回到,「是啊!怎麼問起這個來了。」
我食不知味的吃著碗中的飯,「我跟楊瑾言一起回來的,這麼晚了,那他咋吃飯啊。」
我媽瞟了我一眼,「人家謹言從初中開始就知道自己會做飯吃了。哪像你,這麼有福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得,我媽逮住機會就要用別人家的孩子來教訓我了。「自己會煮是很好啊,可是有父母煮更好啊。」
楊瑾言的媽媽從他小時候就一直在外面,家裡只有他和他爸爸。楊伯伯對他很好,他每次的對楊瑾言的說話語氣裡面,都是掩飾不住的自豪。可是,我總覺得他平常是不怎麼開心的。
老媽估計也是想到了什麼,淡淡的說道,「孩子懂事!」
孩子懂事,多麼難過的讚美。如果孩子的懂事要用親情的缺失來造就,那這種懂事本身就是帶著傷痛性的,是不人道,對孩子不公平的。
如果可以,我希望楊瑾言不是我從小看到的那樣沉默的樣子,獨自上學,獨自放學。永遠待在一個遠遠的角落,冷漠的看著周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