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問余何事棲碧山(二)
那就上山吧!這明顯是兩個妖怪,硬闖下山是不行的,只怕打不過。只是看這兩妖,似乎並無歹意。
蛇卻身軀微屈,伸出手來指向山上,作了個請的姿勢。算了,一肚子的疑問,也不好問了,且上山再說。
牽著手,兩人拾級而上。
行得半個時辰,山中景色變幻,已有陽光萬道,自雲霧之中,灑向林間。
便看見玉石階邊,一個玉石亭子,八角垂檐。亭中兩個書生在下棋,一著黃衫,一著青衣,神色持重。可是帽子沒有戴正,歪歪斜斜地頂在頭上,有些滑稽。
走的也有些累了,歇一歇吧,順便看幾步棋。兩個書生看到有人過來,一點也不驚訝,抬頭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輕輕咳了咳,便專註於棋局。
王征看了一眼,原來棋盤之上,黑白分明,卻是在下圍棋。只是這下法,竟是空了四角,在棋盤中間扭殺,黑白纏繞。金邊銀角草肚皮,才是圍棋之道,這兩人卻盡在肚皮上爭什麼?
王征看的有些捉急,禁不住往前探了探。終於黃衫書生點了一隻角,王征輕輕「吁」了口氣,如釋重負。青衣書生對看王征了一眼,眼睛白多黑少,明顯是不滿。哦對了,下棋的話,邊上的人不能突然喘氣,否則有指點的嫌疑,觀棋不喘真君子。
二人下得飛快,角上很快形成了對殺。關鍵時刻,青衣書生卻捏了枚白子左右為難,久久沉吟。王征一看,原來角上黑白爭氣。白子只要把最下邊被黑棋圍住的一顆白子立下,就可以盡殺黑棋,此謂之日金雞獨立。
一旦看明白了,王征氣息便有些不勻,手也微微抬了起來,恨不能捉了青衣書生的手,將那枚白子放在緊要處。黃衫書生對王征斜了一眼,王征渾如未覺。
突然琪兒握著王征的手一緊,嘴裡也低低「啊」一聲,王征覺得奇怪,抬起頭來。這是牛頭!這黃衫書生突然幻化出牛頭,牛眼圓瞪,直視王征,牛臉上儘是嚇唬之意。
王征一驚,退了退,卻立即靜定下來。剛才在下面,蛇也見了,魚也見了,你個牛有什麼好嚇人的?你可拉倒吧!
卻在這時,棋盤「啪」的一聲,青衣書生覺得終於考慮清楚了,手中白子放落。王征一看,大驚失色!那枚白子卻放在了外圍無關緊要處。黃衫書生趁機飛快落子,緊了白子一氣,這樣一來,角上儘是黑子的天下,白子人仰馬翻。
五征惋惜地嘆了口氣,青衣人眼睛一瞪。熊?青衣人突然幻成了個熊腦袋,呲牙裂齒,口水四迸,有點嚇人。
算了,不看了,這棋下的,太特么讓人著急了。拉了琪兒的手,繼續往山上走去。
又走了一刻,便有鑼兒「鏗鏗」,鼓兒「咚咚」,三弦婉轉,絲竹悠揚。聲聲雲板,節奏頓挫,嚴絲合縫,「滴滴滴打當」之聲,如同敲打在人的心坎之上,在四肢百骸迴響。
王征和陳琪四目相交,面露狂喜之色,就象飢餓的熊貓外婆看到了一大片竹林。京劇啊,這是京劇的前奏。果然,便聽得女聲吚吚呀呀唱了起來,正是程腔:
【二黃原板】罵一聲小奴才真箇劣性,
長成人定是個不肖的畜生。
小甘羅十二歲當朝一品;
商輅兒中三元至今揚名。
我的兒要用心習學孔聖,
娘好比秦雪梅不差毫分。
【搖板】手持家法將兒來打。
……
琪兒覺得自己又在做夢,夢中已然回到了日思夜想的家鄉!這女聲似乎就是自己的老師在歌唱,頓時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