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此間人不在

少女跌落在土炕里，她起身想要站起來，卻被一片空間束縛著，她看見她的頭頂上，那片隔離了的空間里出現了一隻腳。

藍白色的衣服，衣服上有些?焦黃的痕迹，頂上的女生輕輕揚手咳嗽著，她垂下眸子，散落的青絲飄散於胸前。

在葉靈眸子里愣愣放大的臉，那是她自己的臉，是她之前每日在鏡子中都會看到的臉。她錯愕地張開手，想要向前觸摸，卻只能看見粘稠的有如泡泡的色彩，一面之隔，宛如兩個世界。

她看見那個俊秀的少年，眉眼緊皺間跳落土坑，一把拉起那個女生的手，詢問道：「你沒事吧。」而那個女生披散著發，柔柔一笑，「沒…..我沒事。「

「陸博，陸博。「葉靈微慌地叫喊著，而什麼用都沒有。她獃滯地下來，目光渙散得看著那張與她相似，不，或者說，一模一樣的臉，她突然想起這些天的經歷，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她….是要被取代了嗎？

她看著少年拉著少女從她的視線里消失，眼眸里的黑是孤寂的夜，終於……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只有她一個人了。

她感覺她坐了好久，好久，她能夠聽見上方刀槍碰撞的鏘鏘聲，能夠聽見憤怒中夾雜著挑釁的喵喵聲。她已經不關心他們在說些什麼了，也不想聽他們在說什麼。突然覺得好冷，少女哆嗦著身子蜷縮了起來，什麼嘛，她到最後還不是…..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做不了。

踏踏踏，咳咳咳。她聽見身邊傳來了的聲音，機械化得轉動著幾乎僵硬的身子，她看見了一隻貓，一隻絮著大白鬍子，身穿著道袍，手拿拂塵的貓咪。

顧封清了清嗓，微不可聞地搖了搖頭，心想還是女兒態啊。

「預言是我算的，我來尋你，為了眾生。「他清清淡淡的幾句話，卻讓少女的心情無法平靜。

「為什麼是我？「她幾乎不過腦的呢喃地問道。

顧封手中的佛塵輕揚，「命運。「

少女彷彿聽見了笑話般，她臉上的那是哭笑不得的表情，「命運？那他們命運得就該死嗎？」

顧封的貓眼微咪，他靜靜地看著眼前坐在地上，神情潦倒的姑娘，「不，你錯了，這是他們自己的抉擇。」

「一隻貓可以救得了你一百次，但只要你想死，你就會死。」

「一隻貓不論了他做了什麼，不要用強迫性的理由來解釋自己的行為，做了，就是做了，只是自己去了。」

「懂嗎？你來是因為你想來，你還在是因為你想還在。」

葉靈撇過頭去，眼眶裡淚水在流淌，她哭了下來，輕聲地無助道：「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寂靜與啜泣聲。

「但我一點都不想他們出事，我想他們好好的。」

顧封背負著手，貓爪在少女的視線里按到了她的頭上，「過去無法改變，至少你未來能做些什麼。」

貓爪上的肉墊輕輕地扶著少女的腦袋，「沉溺於過去是弱者的行為，強者要承擔起它。」

葉靈微垂著腦袋，眼角的淚仍在流淌，她啜泣著說道：「陸博…..陸博他怎樣了？「

顧封收回爪，佛塵輕擺，「那個與你以前的少年，與我安排的化作你的貓咪，墜崖了。「

……墜，墜崖？她的瞳孔失去焦點，整個人獃獃地愣著。

「他墜崖說了一句話？」

「什麼？」她下意識地反問道。

「葉靈，如果我們能活下來，你一定要不改初心！「

貓咪說完話，站在她的面前，看著她無神的模樣，便不再做聲，不再做響。他忽然閉幕，盤膝坐下，與少女對立著。

他在等一個覺悟，一個向前的覺悟。

過去的記憶在少女的眼前越來越清晰，歲月嶙峋，生活繁忙，很多過往的記憶在時間的長流里漸漸隱去，似乎從未有過，可生活就是生活，已然經歷過的不會逝去，亦不會消散。

她想起，那一次她運動會跑800米興奮的跳起的模樣，那一次陸博給她遞水，說了句辛苦。他問她，為什麼那麼開心？

她記得她當時還是很詫異的，還有點小心虛，畢竟前一天她還在和班裡的妹子們八卦著班上哪個男生最帥。詫異大概在為何他可以用那麼淡然的語氣，在清冷的目光問出為什麼那麼開心，這樣根本不需要理由的問題。

這是他第一次問她問題，在那個秋天，這是他們交集的開始。

她記得她當時是這樣回復他的，「開心就是開心呀。」

少年當時似乎微楞，他順著她的話說道，「就是開心？」

「嗯哼。「

……….回憶的指針一點一點開始撥動，它轉的飛快，倒的也飛快，少女抱著膝的手緩緩鬆開，她雙手拍了拍自己的臉，笑了笑。

她雙手合十，放在額頭前，從額頭緩緩移動到胸前。

她深吸了口氣，「我能做些什麼？」

顧封的鬍子微微抖動，他晃了晃手中的拂塵，從衣袍內取出了一個棕色的陣盤。佛塵拂過，陣盤上鑲嵌的六枚銅錢，以六合之勢移動著，恍然間，一個棕色的盒子出現在了盤子上。

顧封微微前傾，讓盤子向前而去。

少女接過木盒，「我能打開嗎？」

貓咪輕輕點頭，閉幕，盤膝養神。葉靈打開了盒子，縈繞間清香飄繞，棕色的藥丸淌在盒中。

「吃了它，你將消失於世間。」

葉靈聽見他的話，神情沒有變動，她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丹藥，最終將藥丸服下。

……..

月夜早已過了零點，發財滿是驚喜地看見跟在國師身後的玖兒，尾巴不禁就翹了起來。她感受到了藍燕望向她的眼神，清了清嗓，她摸了摸自己的眸子，微微撇嘴，給了顧封一個嫌棄的眼神。

顧封輕笑，「臣見過八公主，公主萬福金安。」

發財朝他呸了一聲，直接繞過他，一爪抱住國師身後貓咪的胳膊，親昵地蹭了蹭，「玖兒就是好軟。」

乾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搖了搖頭，毛髮都要炸起來了。

發財秒懂，惡狠狠地望向藍燕和顧封，「你們什麼意思？」

顧封佛塵微揚，便打落在她的腦袋上，「公主貪玩，又能言善道，陛下可是在京城備下了厚宴，滿心喜悅地等著公主們回去啊。」

發財看見顧封揚起的笑，暗道不好，給了乾玖一個眼神，腳步往後退去，一溜煙地仍在身上的紫袍，跳了上去，長腿就跑。

藍燕和顧封看見她在毯子上得意地揮著手的身影，相視一笑間皆是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