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連心崩潰

第四十七章 連心崩潰

池誠感到抱歉:「我知道我很笨,你告訴我啊,我會努力去理解的。」

黑髮下連心的臉越發蒼白可怕,嘴唇微微顫抖,欲言又止的樣子。在池誠期待的眼神里最終化成苦笑:「你不會明白的,所以,陳一帆會不會超過我,不重要。」頓了頓又說,「誰超過我都不重要。」

「那你得到你自己的認可了嗎?」

「我自己的認可?」連心自言自語,她的眼神空洞而茫然,「我不知道。」連心埋下頭去,痛苦萬分,池誠心亂如麻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有那麼一會兒,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聽見桌子上那鬧鐘走針的嘀嗒聲。

「我不知道該怎樣做。」連心抬起頭來看著池誠,「所以只能努力學習,我只是想證明我可以,我行,我並不比任何人差!」連心的情緒激動起來。

「是的是的,你做到了,我們都看見了。」

連心長長嘆出一口氣,貌似輕鬆不少,苦笑道:「年級第一,我是不是很厲害?」

連心的笑像一把匕首插在池誠的心上:「非常厲害,真的,你一來就打敗了我們全班,不是,是打敗了整個年級,打敗了整個市,打敗了整個省!

你知道嗎,你動不動就考七百二十多分,我們省那些省狀元都沒考過這麼高的分數,班上那些學霸,以前多牛啊,被你碾壓得都沒脾氣了。」

池誠的語氣充滿激情而又十分真誠,他想感染連心,試圖讓連心明白自己有多優秀,「我!」池誠拍著胸口說,「我啊,特別特別崇拜你,真的!」

可是,池誠失敗了。

「是嗎?」連心凄然一笑,「那又怎麼樣呢,我還是我啊,什麼都不能改變。」突然,連心眼神灼灼看向池誠,充滿期待,「你說,發生了的事情能讓它不發生嗎?」

雖然池誠不知道「發生了的事情」是什麼事情,但明顯看得出來連心渴望聽見哪方面的答案,池誠也很想告訴她期待的答案,可是這畢竟是謊言,不捅也破的謊言。

最終,池誠只能搖頭。

連心就像是一個等待宣判的犯人,而池誠的搖頭如同判她死刑。

一個人精神世界訇然崩塌的時候,盯住她的眼睛,能從中看到非常壯觀的景色,像高山上的雪崩,龍捲風橫掃村落,數十米高的海嘯浩浩蕩蕩撲上大陸,成群的隕石傾盆而下……

一動不動坐在凳子上的連心就那樣俯視蹲在面前的池誠,看得雙眼模糊:「你也認為不能吧,所以,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我整夜整夜睡不著覺,一睡著就做噩夢,我也不想這樣,池誠,你不知道我有多討厭我自己……」

池誠眼睜睜看著連心的眸子被一層霧氣包圍,水汽越來越重越來越多,很快凝成兩顆大水珠順著臉頰滾出兩道傷痕。

這傷痕一路灼燒池誠的心,看到連心流淚,池誠什麼也做不了,這一刻,他比任何時候都痛恨自己,痛恨這個無能的自己。

「怎麼辦,連心,我該拿你怎麼辦,你不要哭,你要我幹什麼,你說,我什麼都願意為你去做……」

池誠急得跟什麼似的,最無能為力的就是沒有努力的方向,只要連心說出來,無論說什麼,不管多麼不切實際,哪怕比登天還難,他也會義無反顧去做。

連心的眼淚已流成小溪,無聲的小溪。

池誠六神無主,只能慌亂伸手為連心擦拭眼淚,可那淚卻越擦越多:「連心,發生了什麼,你告訴我啊,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好嗎?總有辦法的。」

連心梨花帶雨,神情凄苦,搖頭道:「沒有辦法,沒用的,沒用的……」

池誠握住連心的手,滿心心疼,自己不僅平庸無能,還笨嘴拙舌,就連安慰人的話也不會說:「連心,帆哥一定有辦法,他就在外面,我們把他喊進來好不好……」

忽然連心撲下來一把抱住池誠,連心咬著池誠肩膀上的衣服以及衣服下的皮肉嗚嗚哭泣,她的哭聲壓抑而悲慟,是長期克制和痛苦到崩潰的結果。

她一邊哭一邊用手捶打池誠,嘴裡含混不清地喊:「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我做錯了什麼?」

連心壓抑太久,她有太多的悲傷需要發泄。在這個夜深人靜的時刻,連心卸下偽裝情緒失控潰不成軍。

池誠像石頭一樣僵在那裡,他的雙手做出環抱的姿勢卻不敢真的擁抱連心,任由連心咬他打他,如果可以,如果能讓連心不那麼痛不欲生,他願意為連心去死。

在連心的卧室門外,通過那道五厘米寬的門縫,陳一帆看到了屋子裡發生的一切。

……

第二天早上六點半,黑黑的天幕上隱隱透出一點灰白。千萬別小看這一點似有似無的白,這一點白終將沖走一切黑暗,最終佔領整個天空。

天就快亮了。

不管夜晚發生了什麼,也不管夜色有多濃黑,天總會亮,不早不晚。

在鬧鐘聲里,連心起了床。

連心走出卧室,對沙發上的兩個人喊:「起床嘍,兩位。」

池誠、陳一帆慢吞吞坐起來。

一切都和往常一樣,好像什麼都不曾發生過,連心說話的語氣甚至給人一種「心情不錯」的感覺。

只不過在洗漱間,池誠頂著兩個黑眼圈對陳一帆說:「帆哥,你的左眼好像更黑了。咦,怎麼你的右眼也黑黑的。」

「也不瞧瞧你自己。」陳一帆三兩下洗漱完出來了,他不想和池誠說話。

聽陳一帆這樣說,池誠果真好好照了照鏡子。

他看見自己額頭上的烏包已經消了一大半,雖不太明顯,到底還有烏痕。臉上是不大看得出來了,可兩隻眼睛周圍一圈黑青色。

池誠昨晚從連心卧室出來都已經四點多了,出來后一直睡不著,直到天亮。

連心給了池誠很大的心理衝擊,他想了很多,想連心,想陳一帆,想自己,很多事情他都沒想明白。

「池誠,走了!」連心在外面喊。

「來了。」池誠使勁拍了拍腦袋,嘆息一聲,出去了。

三天以後,連心的媽媽回來了,留宿生活結束。

……

晚自習放學后,池誠跑完步去了操場旁邊的看台,陳一帆果然也在那裡。

「帆哥。」池誠走過去在陳一帆的旁邊坐下來。

陳一帆看著操場對面的奪魁樓,若有若無的「嗯」了一聲,算是應答。

池誠把懷裡的外套放在腿上,依次在幾個兜里一陣翻,最後翻出來一盒煙和一個打火機。池誠把煙盒打開,遞到陳一帆面前:「帆哥。」

陳一帆看了一眼,晃了一下左手:「在抽。」陳一帆左手手指間正夾著一支燃著的煙。

池誠縮回手,自己在煙盒裡抽出一支來叼在嘴裡,左手立了個風篷護住打火機,點上了。

池誠微眯著眼睛,深深吸進一口,那些煙在喉嚨里轉了一圈順勢而下來到胸腔,最後又從鼻孔里氣定神閑走出來。

池誠已經相當嫻熟了。

看著池誠一氣呵成熟練老道的樣子,儼然一副老煙民的派頭,黑暗中的陳一帆苦笑了一下。陳一帆記得,上一次在這裡,池誠還笨拙生硬得很。

陳一帆裹了裹大衣:「越來越冷了。」

「你太瘦了,帆哥。」池誠剛剛跑出一身汗,大衣被他隨意披在身上,他不覺得有多冷。

陳一帆沒有接話,池誠也沒有再主動說話。這很不像平時的池誠,平時見著陳一帆,池誠總是熱情諂媚討好,無話找話。

突然這樣穩重,讓人覺得陌生和不適。半晌,陳一帆打破沉寂:「在想什麼?」

池誠「唔」了一聲,沒了下文。

池誠確實在想一些事情,從那一晚連心抱著他哭后一直在想,至今沒想明白。

連心抱著他哭,連心的脆弱、痛苦和無助深深刺痛了這個少年的心,他不知道該怎麼辦。然後他就努力去想,我能怎麼辦。

想來想去,他認為自己之所以無能為力是因為自己不夠強大。一個人,只有足夠強大了才能擁有愛人的能力,才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才不至於遇見困難束手無策。

當務之急是要以最快的速度變得強大。

可是,要怎麼做才能變強大呢?畢竟自己只是一個高二的學生。

陳一帆用膝蓋碰了碰池誠,再次問道:「想什麼呢?」

池誠回過神來,靈光一閃,帆哥不是在旁邊嗎,說不定他有好辦法。池誠正襟危坐,正色道:「帆哥,我問你啊,有一個人,男的,」為了撇清嫌疑,池誠趕緊作補充,「是我的一個朋友,他想在最短的時間裡變大變強,請問有什麼辦法嗎?」

「你的朋友,誰啊?」陳一帆用能看穿一切的眼神看池誠。

池誠有些心虛:「就是一個朋友,你不認識。」

「哦?」陳一帆意味深長看向黑暗中的池誠。

「別管他是誰吧,帆哥,你就說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陳一帆乾脆道:「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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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里的硃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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