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昨晚她那句忘恩負義點醒了他,再三思索下,就寫了封信給去給玄真子確認。玄真子一直在道觀,肯定知道梓妤是什麼時候傷著,是不是他猜測那樣,結果他傻傻的不知道人就在眼前!
至於給那個姑娘送銀票,本就是要勾她看有沒有下步動作,或者能引出身後人,但他沒想到就這麼出了紕漏,那人居然直接就殺到跟前。打了他個措手不急。
梓妤聞言,在他焦急的神色中愣了愣。
他說他知道了?
可是,知道了又怎麼樣?她依舊是笑,笑得甚至比剛才還溫柔,說道:「哦,知道了更好。你咬它一口,還我這恩情。」
當年她發狠咬了猴子的那幕閃現在眼前。許嘉玄看看她,再看看地上捆著朝自己咧牙炸毛的猴子:「……」
炸毛的猴子在地上吱吱叫著翻滾。
梓妤一臉認真,許嘉玄側頭看看猴子,再看看她,眼角都在抽搐。
兩人就那麼對峙好大會,他終於忍不住,上前去牽她的手。
她把手一縮,說:「你去牽它的。」
許嘉玄眼皮一跳,強勢地把她手攥緊,不讓她抽開,傾身在她耳邊說:「小魚,別鬧了……綠茵在,李媽媽也在外頭……」
哪知她揚聲:「綠茵,你先出去。」
綠茵眨巴眨巴眼,朝許嘉玄皮笑肉不笑扯扯嘴角,當真轉身離開了。
許嘉玄:「……」
猴子在地上滾啊滾,又滾到了許嘉玄腳邊。
許嘉玄抬腳又想把它往邊上挪挪,哪知這猴子潑得很,吱地叫一聲居然直接咬上了他靴子。
他絲地一聲抽氣。
他又被猴欺了?!
想也沒想就要將它踢遠,哪知梓妤一彎腰,就拎著那繩子把猴給提溜起來,在他跟前晃了晃。
許嘉玄被吱吱吱吱叫的聲音鬧得頭昏腦脹,那猴子還甩他一臉毛。
真、真要咬……?!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梓妤仍舊不讓步。
小時候她和猴子無懼撕打的一幕幕閃過眼前。那個時候他又累又餓,她如天降神兵,護在他跟前。
當年他生母去世了,父親要另娶,他以為再也沒有人關切他了。
可是她卻在他最無助的時候出現。
後來他找不到她,還曾偷偷抹過眼淚。她就好像陽光,無意間照在他身上,暖了他,卻抓不到摸不著又悄然離他遠去。那種得到又失去的感受,幾乎折磨了他整個孩童時期。
再後來連姨母都遠離他,他自此就變得越發冷漠,也更加怨再娶的父親。直到父親救他傷了腿,他恍然發現自己錯了……可是知錯已晚,父親的腿已斷,家裡的重擔就全壓在了他身上。
他暴戾,在朝中排除異已,恨陳家。
偏偏是她又闖進他只有挫敗和仇恨的生活。
她總是輕聲細語,給他留飯,為他縫衣送傘,即便生氣亦是包涵著他……許嘉玄凝視著梓妤,這些年所有的事情彷彿都從腦海里走過,更多的又是她嫁過來后的一顰一笑。
他突然就捏了猴子的胳膊,當真是要咬下去。
梓妤睜大眼,在一瞬間把猴子給扯走了,手掌捂住他的嘴,驚疑不定地看他。
柔軟的手心貼著他的唇,他眼底有情緒瘋狂涌動著。
「你還真咬啊,怎麼就那麼傻呢?」
梓妤輕輕地說,心中卻悸動著,與他對視的眸光溫柔似水。
許嘉玄伸手去覆上她的手背,將她手輕輕貼到臉頰上,垂著雙眸沒有說話。
窗外照進來的陽光暖暖攏著兩人,可他垂著眸沉默地樣子,竟讓梓妤覺得難過。那樣子彷彿受了許多的委屈,像犯錯的孩童。
她心中一動,指尖摩挲著他面龐:「我是跟你開玩笑的,這猴子又不是那一隻,真讓你咬它做什麼。」
沒說話的許嘉玄卻是猛地將她拽到懷裡,緊緊抱住她,下巴抵在她頸窩。
有什麼濕熱的東西就燙了梓妤一下,讓她身子一僵。
「許嘉玄?」
他只抱著她,讓她都快要喘不過氣來。
李媽媽在外頭等了許久,先是見到綠茵出來,可是仍不見兩人的身影,她面對前來那個姑娘實在是尷尬。就那麼再等了會,李媽媽忍不住往裡頭去,想問問自家世子,究竟要怎麼處理。
總不能這麼晾下去。
哪知才走進屋,就見到相擁的兩人。
「哎喲……」李媽媽忙不迭又退出來,老臉一陣火辣辣的。
這小年輕夫妻呀,客人還在外頭呢,卻是在裡頭抱了起來。
真是!
她嘴裡嘖嘖兩聲,走到外頭又情不自禁笑了起來。
看樣子少夫人沒有生世子的氣嘛,極好極好。
李媽媽那聲哎喲,鬧得梓妤也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去輕輕推他:「外頭人還在呢,快先鬆開了。」
這回他倒是依言鬆開,梓妤雙眼亮晶晶去打量他,可是他面上什麼都看不出來。面容輪廓英俊硬朗,輕輕看過來的黑眸深幽得叫人辯不出情緒。
她眼底閃過疑惑,許嘉玄還握著她手:「我去將人打發走。」
可是她細心,而他又是一窘迫時耳根就會紅的人,一眼就瞧見他通紅的耳根,哪裡還猜不到他剛才怎麼了。
她抿唇一笑,柔情就從眼角溢了出來,那雙本就動人的桃花眼熠熠生輝。
她反握住他的手,踮腳抬著頭在他乾燥的唇落下一吻。
許嘉玄呼吸隨之一滯,她已經離開,她那雙澄凈的眼眸里清晰倒影著他的身形,讓他有種獨獨置身在她世界的里歸屬感。
「是要打發走,可不能功虧一簣,那千兩銀子是白送的嗎?還得再搭我買猴兒的錢。」
「小魚……」他還是有些忐忑,又攥住她手,然後才點點頭,「聽你的。」
梓妤微微一笑,伸手去捏了捏他通紅的耳垂,這麼個曖昧的動作,讓許嘉玄耳朵嗡鳴一聲,也十分不自在地轉過臉看別去。剛才他眼眶一酸……實在是情不自禁。
這彆扭的人難得可愛,梓妤撲哧笑出聲:「傻子。」
許嘉玄卻是聽出寵溺來,表情一僵,在她彎腰去提了猴子的時候,嘴角卻是往上揚了揚。
兩人總算從裡間出來。
李媽媽鬆口氣,可是見到那猴子,表情升起古怪。
少夫人拿著猴子出來做什麼的啊?
那個姑娘見到夫妻倆並肩走來,男的高大俊朗,女的嬌艷耀目,讓她一瞬間自形漸穢,失措站起來。
「姑娘坐,還沒問姑娘姓什麼呢。」
梓妤笑吟吟地,十分和善。
那姑娘一雙大大的杏眼看著她,在她看過來的時候,忙又躲開視線,像是受驚的小鹿一樣。
許嘉玄皺了皺眉頭:「夫人問你話。」
「我、我叫陳楚楚。」
陳楚楚似乎是被嚇著了,聲音都帶了哭腔。
「姓陳,倒是也巧,我外祖家正是姓陳。」梓妤把猴子放在桌上,然後坐下。
許嘉玄直接走到後邊並排坐著的兩張太師椅里坐下,沒有和她們共坐一桌,也是避嫌的意思。
陳楚楚摸著凳子沿坐下,見他這樣,大大眼裡閃過失落。
她是農家出身,可也不是什麼都不懂。